白蘞搖了搖頭,笑道:“說不定做夢能活呢?”
趙玄衣也笑:“夢不是真的。”
白蘞道:“可我卻喜歡做夢,我的劍也是夢,我不光要入夢,還要喝醉了入夢。”
——這樣的夢,夢的是什麼?
“那你就永遠別醒過來了。”
趙玄衣的油燈已飛向白蘞,自己也箭步向前,刀如流光。
但見夜裡璀璨剎那,鮮血迸濺。
油燈已被白蘞接住,昏暗的燈光下,趙玄衣僵硬的站在白蘞面前,胸膛的洞不停的流血,在腳下匯聚成泊。
蒼月指著鼻尖,白蘞繞過刀刃,從趙玄衣的手中接下蒼月。
凝注蒼月,蒼白的臉上卻沒有興奮。
只因為趙玄衣既不是因為白蘞而死的,也不是因為段妙妙而死的。
誰殺了趙玄衣?
白蘞已猜了出來。
趙玄衣緩緩倒下,白蘞抬頭看向黑夜,苦笑道:“你果然還是找到了。”
黑夜有聲:“整個渾州都是我的耳朵,整個渾州都是我的眼睛。”
白蘞道:“整個渾州都在你的手上,整個渾州都在你的腳下。”
黑夜不再說話,黑夜中有人走出。
不對,不能稱之為“走”。
他並不是走出來的,他是坐在一把黃金築成的椅子上,被四個女人抬出來的。
一寸見方的黃金便有一斤,椅子何止數十寸,重量和它的價值一樣大,四女抬著頗為費勁,但沒有一個人有怨言,甚至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能夠在渾州有這般地位,這般錢財的人,當然只能有嶺南郡第一商賈——尤金。
背刺趙玄衣的女人已收回匕首,唯唯退到尤金身後。
白蘞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對著段妙妙道:“你看,我就說敵人的敵人也可能是敵人吧。”
段妙妙沒有說話,今天夢幻般的經歷已讓她不知所措,她甚至都不知道白蘞保護自己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因為得到自己?
——得到天底下父親最厲害的、長得也不錯的女人,豈非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天下的人彷佛都這般覺得,就連女人們自己也是這般覺得。
什麼時候這個世界的男人開始以得到漂亮女人為榮了?
什麼時候這個世界的男人開始把女人當成器物,用來炫耀了?
這是一件相當糟糕的事情。
女人也是人,女人和男人一樣,兩者就是光與暗,冰與火,陰和陽。
兩者應該如琴瑟,相互成就,相互襯托,相輔相成,而非相互掌控,甚至消滅。
不光是女人,任何人都應得到尊重,除非他不配。
身在天堂的尤金顯然就是不配得到尊重的人,但這種人卻得到了無數人都夢寐以求的名與利,錢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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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氣不氣。
尤金有話:“趙玄衣是楚公子的人。”
白蘞道:“我知道。”
尤金看著自己手指上的大金扳指,悠悠道:“楚公子想要段妙妙。”
白蘞道:“我知道。”
尤金抬頭,道:“我把楚公子手底下的人殺了,楚公子會不會殺我?”
白蘞道:“會。”
尤金道:“我又何必再留手?”
白蘞搖頭,道:“你不需要留手。”
尤金輕輕一抬手,坐下黃金便被眾女推向前方,來到白蘞與段妙妙的面前。
他凝注段妙妙,微微點頭,道:“你怎麼還不把你的衣服脫掉?”
段妙妙沒有動,她會脫衣服,但她不會因為這個人而脫衣服。
見到段妙妙無動於衷,尤金也不生氣,接著道:“脫完衣服自己去點上油燈,讓我好好看看。”
段妙妙還是沒有動,她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咬牙切齒,一字字道:“壞人。”
尤金卻搖頭否定,道:“壞人不是一個稱呼,天底下只有兩種稱呼,一種是‘人上人’,一種是‘人下人’。”轉頭瞟了一眼跪地的女人,“我是‘人上人’,‘人上人’說的話就要去聽,去做。”
尤金說的不疾不徐,好似一個誨人不倦的教師在教導自己的門生。
手握蒼月,白蘞苦笑。月光灑在嘴上,舔了舔,也是苦的。
連黑暗都是苦的。
這次好像真的沒有辦法了。
身受重傷的兩人好像真的要死在尤金的手中了。
“嘶”的一聲,段妙妙撕開了自己衣服的一角,皮膚玉璧般的白皙,玉璧般的無暇,玉璧般的美麗。
精緻的鎖骨連線著肩膀,勾勒出來的線條說不出的優美,曲曲折折的卻能來到你的心房。
尤金點頭:“不錯。”
段妙妙失聲道:“讓他走。”
他是白蘞,她不會為了尤金而脫衣服,卻是為了白蘞撕下衣服。
段妙妙從來都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有怨不留情,有恩必須報。
她不知道白蘞的來歷,也不知道白蘞的身份,她只知道白蘞救過自己,這就夠了。
尤金點頭:“白蘞走,你就能聽話?”
段妙妙含淚預設。
尤金道:“這是個不錯的交易。”
尤金的一生經歷很多次交易,他交易女人,交易鮮血,交易親情,他得到的東西也不少——名與利,錢與權。
世間任何的東西都是交易。
放掉一個八品武者,得到一個不錯的女人,這種交易尤金覺得甚好。
眾女已讓出了門,只等白蘞出去。
白蘞轉頭看向段妙妙。
這張臉在黑夜中白的就像紙一樣,一雙精靈般的小鹿眼沒有了慌張與驚恐,平澹的就像一杯清水。
人在失望的時候會有很多表情,但人在絕望的時候反而會沒有表情。
——是麻木了,還是認命了呢?
濁氣與嘆息一同從白蘞嘴中飄出。
這是他第二次感到無力。
第一次是決別楊若若,第二次是決別段妙妙。
楊若若尚且可見,段妙妙這次一別,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了?
讓一個女人為自己挺身而出,白蘞做不到。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是以他轉身面向尤金,抬起了手中的蒼月。
刀握的和劍一樣穩,只是卻沒了銳氣。
一個人如果在戰鬥之前就失了鬥志,那麼他已經輸了。
閉上雙眼的白蘞想了好多,向死之前總要想一想的。
可是想完之後卻發現好像又什麼都沒有想過。
但再次睜開雙眼的白蘞卻多了一種東西。
如駭浪般壯闊,如火焰般狂熱。
這種東西叫鬥志。
忽覺自己的手被握住,白蘞轉頭一看,正是段妙妙。
她站在白蘞的旁邊,握緊了白蘞的手。
無神的眼中多了堅定。
一起死的堅定。
尤金嘆了一口氣,道:“真是愚蠢。”
白蘞道:“我覺得不然。”
尤金道:“你本可以走出去活,卻留下來死。”
白蘞道:“有些東西比命重要。”
尤金再嘆:“愚蠢。”
為了友誼而死,為了愛情而死,為了和平而死。
這些人付出了生命,成就了別人。
多麼愚蠢的人啊。
更愚蠢的是,這些人還很執著,失志不渝。
尤金見過不少為了名利而下跪的人,也見過不少絕不低頭的人。
前者可以理解,後者愚不可及。
——天底下的所有人都應該像狗一樣,遇到骨頭搖尾巴,沒有就咬你?
尤金手中的女人豈非就是狗。
喂些骨肉,喂熟之後就可以用了。
就在此時,一道光芒從黑暗深處出現。
這道光很耀眼,所有人都看向這道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