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和張道子對視一眼，一拍即合。
三人並未直接回到靈口關，因為那樣來回趕路會浪費不少時間。
索性就地尋個還算熱鬧的酒樓。
青州城極大也極為繁華，尤其是內城。
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那些原本地理位置不太好，但煙火氣還算不錯的城鎮如今都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樹枯花敗，濃郁的鮮血將城鎮的水渠整個染紅，不知已然過了多久都未曾變回正常的顏色。
原本的屋樓，都被一些野獸佔據。
秦淮瞧著進進出出不少骨瘦如柴的貓狗，盤踞在陰暗之中。
他掃過的雙眼突然又轉回來，落在那些貓狗的身上。
“連這些貓狗，也有了不弱的氣血波動了嗎？”
秦淮稍稍驚訝。
因為按照武者境界，這些貓狗身上的氣血波動應該也有煉血境水準了。
“估摸是吃了那些聖心教徒留下的血食殘羹，不然憑藉這些貓狗，不可能在如今的青州城活下來，就算不被吃也早餓死了。”張道子在一旁接話，同樣也在四處打量著。
如今的青州城，完全稱得上是人間煉獄。
數里地瞧不見一個活人，到處都是荒涼破敗之景。
又是走出了幾里路，秦淮兩人才聽到有高聲呵斥，推杯搖篩的聲音響起。
兩人對視一眼，
快步走了上去。
仍是一座荒廢的城鎮，卻獨獨有一座酒樓燈火通明。
湊近了，兩人才瞧見。
這酒樓用一顆顆骷髏頭掛在四角，裡面點著燭火。
一盞盞獨特的燈火照亮周遭數十米。
原本還溫馨的畫面，湊近了卻讓人毛骨悚然。
當一行三人走入那名為‘紅寶肉’的紅火酒樓的剎那。
原本熱鬧的酒館裡，相談甚歡的眾多武者齊刷刷的看向了三人。
雙眼中冒著綠光。
也有不少人誇張的舔了舔嘴角，露出貪婪的神情。
其中深意，無需言語便能體會出來。
秦淮三人坦然的坐在正中央那張唯一空著的桌上。
這紅寶肉酒樓的名字聽著不怎麼樣，裡面的硬體更是讓人不忍直視。
身下的長凳晃得感人，坐上去有種震動按摩椅的感覺。
還是全自動的。
木桌上的噼砍痕跡縱橫交錯，而且明顯是數塊木板臨時拼接起來的。
“老闆，招呼人啊？”
張道子也不是認生的人，迎著周遭火辣辣的目光朝著櫃檯前的店小二吆喝了一聲。
“來了！”
那肩頭披著白毛巾的小二嘹亮的吆喝了一嗓子，旋即湊了上來。
“兩位是生面孔啊，曉不曉得規矩？”
小二的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尤其是在秦淮的身上停留時間最長。
這人長得俊俏啊。
小二不由地吞了口口水，就是不知怎麼，瞧著這人有點眼熟。
“還真不知道。”
張道子一臉坦蕩。
讓小二臉上的笑容更勝一分。
“咱們這兒啊，只有兩種吃食和一種酒。”
“吃食有五行罐頭和九轉大腸，酒是靈花酒。”小二嘿嘿一笑。
周圍的其他食客臉上同樣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敢請教，這五行罐頭是什麼食材？九轉大腸又是什麼？”張有忌饒有興趣。
一旁的秦淮也並未開口阻攔。
小二剛要說話，一旁的食客就聲音爽朗的笑道，“這五行罐頭，是用五臟為食材，以泥瓦燜熟，帶著泥香味，頗為地道啊。”
“至於那九轉大腸嘛，是取身上各自三寸長的腸子……而腸子味道都各不相同，味道九轉，故而得名。”
張有忌的臉頓時煞白一片。
“這這……這不是在開玩笑吧，你們怎麼能吃……”
“哈哈哈……”
看到張有忌的這番表情，周圍頓時放聲大笑起來。
“果然是雛啊！”
“我看他鼻樑比青州人稍高，就知道這行人八成就是外州來的。”
“就是不知道，他們好不好吃。”
“那個細皮嫩肉的，他的頭老子包了！”
周圍的眾人肆無忌憚的放聲大叫。
讓張有忌的臉色一白再白。
“那……那靈花酒又是何物？”張有忌聲音顫抖的問道。
“你我武道修行之人，說起靈字會想起何物？”
小二眯著眼。
“靈…靈魂？”
“你這是腦花酒？！”張有忌童孔一縮。
小二含笑，幽幽說道，“那不知三位客官要如何點菜啊？”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齊刷刷的站起身，滿臉不懷好意的笑容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麼了。
“就沒有點正常人的菜？”
秦淮的聲音緩緩響起。
“你小子是說我們不是正常人？”身後一彪形大漢譏笑一聲。
他雙手轉動，骨響聲清脆響徹整個酒樓。
他身上氣息浮動，威勢隱隱顯露出來。
赫然是一位紋骨境大修。
“這酒樓裡，要麼你吃菜，要麼我們就……”
“要麼我們就給您換些能吃的！”
一道急促的聲響打破了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
只見一個身材滾圓，穿著一身不知從何處搞來的暗金繡三爪蟒袍的漢子連滾帶爬似的跑到三人面前。
“鄙人是這家酒樓的老闆。”
“先前招待不周，還請幾位海涵。”
“本店看人下……專人專供，您看看菜譜。”老闆雙手捧著一張羊皮卷，顫顫巍巍的遞到秦淮的面前。
“韭菜雞蛋、滷牛肉、稻香酒釀……”
都是些正常的菜。
“那就一樣來一份吧。”秦淮將菜譜還給老闆。
“好嘞！您稍等！”
老闆說完，拉著店小二就往後廚跑。
而周圍的其他食客見到老闆這般神態，也狐疑的打量了三人片刻，又緩緩坐下。
“掌櫃的，這肥羊怎麼不崽啊！”
小二一臉焦急，“咱們酒樓上上下下加起來幾十號人，人人皆是紋骨境高手。”
“您更是紋骨境五重，三紋骨之境。甚至還是當年五大宗之一的鬼牛宗高徒……”
“你快別說了！”
老闆的臉色一片煞白，連忙捂住小二的嘴。
“你知不知道你眼中那個小白臉是誰？”
“誰啊？”
小二愣了一下。
“青盟盟主！”
“嘶~”
小二勐地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白的比老闆還要更甚幾分。
雙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
“那……那我……掌櫃的您可要救我啊。”
“放心吧，我看那位大人沒起殺心，伺候好了應該沒事。”
“別想著跑路了，那位大人若想殺我們，我們上天入地都跑不了。”
老闆知道不用再囑咐，隨即擼起袖子就拎著菜親自走進後廚。
……
而前堂裡，
秦淮和張有忌旁若無人的飲著茶水。
啪！
張有忌突然一個響指。
以三人為半徑，周遭的空氣似乎蕩起一陣漣漪。
漣漪之外的眾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張有忌的響指。
“隔音符，方便咱們聊天。”
張有忌解釋道，“這就是如今的青州城嗎……”
“啊，易子而食、夫妻互食、家族之內自相殘殺的慘劇在前幾年屢見不鮮……”
“現在……青州城內的武者皆是孑然一身了，家人全被他們殺光了。”
秦淮聲音低沉。
“力量對於正常人而言，都是難以抵擋的誘惑。更何況是血心尊法這種幾乎不用任何辛勤付出的捷徑……比大煙之流要更加恐怖。”
張有忌的表情沉重，“所以聖心教絕對不能讓他們再存在下去了！”
“簡直是喪心病狂到了極點。”
“相比六族，聖心教才應該是最大的禍患！其教眾已經稱不上人了。”
張有忌看著周圍那些聖心教徒，神色格外沉重。
“不管怎麼說…如今六族三宗打的不可開交，道子這等戰力能前來青州，當真是讓秦淮感激不盡！”
秦淮拱手抱拳，提水帶酒敬了張有忌一杯。
“秦兄嚴重了。”
“實不相瞞，我此番前來的初心其實是想試試，看以我現在的境界能不能殺死一位王境。”
張有忌聲音平澹，好似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只是親眼見過如今青州城的瘋狂之後……此行不虛！”
“聖心教的瘋狂，讓我大受震撼。”
飯菜被小二不斷的端上來，兩人聞著那濃郁的飯香就迫不及待的埋頭大吃起來。
“這位王兄不吃嗎？”
張有忌問道。
“王兄…脾氣有些古怪，也就我能和他合得來了。”秦淮隨口搪塞道。
“強者都這樣，脾氣古怪的大有人在，確實難伺候。”
張有忌也不再去問。
不多時，
兩人就將一桌子的飯菜全都吃了個乾淨。
“掌櫃的！結賬！”
秦淮喊道。
掌櫃的立刻從後廚的位置一熘煙跑過來。
“瞧您說的，您想吃這是我的榮幸啊！”掌櫃的看著秦淮，滿頭的汗水如雨般落下。
“這什麼意思？我像是吃飯不給錢的人嗎？”
秦淮朝著懷中摸了摸，然後動作就僵住了。
他身上還真沒錢。
自從青州異變之後，那些鈔票對秦淮而言就意義不大了。
是在也是無處可花，再加上幾番大戰將秦淮的衣衫打碎，新換的長袍裡都沒有錢財。
“那就拿……”
“拿不得！拿不得啊！”掌櫃的高呼。
他是生怕秦淮拿著他們一屋子的人頭抵賬啊。
青盟盟主是什麼人，那可是壓的一眾青州天驕臣服，讓聖心教的大人物都束手無策的狠人啊。
掌櫃的雙腿一軟，就差跪在秦淮面前了。
秦淮見狀，也曉得周圍掌櫃八成是認出了自己。
“多做點人事兒吧。”
秦淮拍了拍後者的肩膀。
他能察覺出，這位掌櫃身上罕見的沒有用吃人修行血心尊法的惡臭味。
再加上在如今的青州城內竟還種植正常的糧食。
此人作為一個正常武修，留在青州城內恐怕也有什麼難言之隱。
“您教育的是！”
掌櫃的一時間有點淚眼婆娑。
“您……”
掌櫃的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吧，這周圍的人聽不見。”張有忌說道。
“我其實是鬼牛宗的廚子，仗著鬼牛宗雜役弟子的身份，在青州城內混的還算不錯，就把家裡人全都接過來住了。”
“畢竟青州城是州府，資源好、機會也多。就想著能不能讓我娃有個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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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沒想到，好端端的青州城突然一夜之間就變天了。”
掌櫃的眼淚如雨般落下。
他這幾年扯虎皮做大衣，給自己按了個鬼牛宗高徒的帽子，不然如何在如今這人吃人的世道活下去啊。
之後幾年才靠著偷取那些鬼牛宗內亡故的大人物們的家產有了如今這般境界。
但可惜，家人都沒了。
“我留在這兒就是想親眼看著，看著有人能把那個什麼王給殺了！”
“讓青州城重新變回來，我才好給我妻兒老母告罪。”
掌櫃的眼巴巴的看著秦淮，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您說……我還要等多久？”
“不會久的。”
秦淮鄭重的拍了拍掌櫃的肩膀，“你且看著吧。”
“嗯！”
掌櫃的抹抹眼淚。
隨即目送著三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掌櫃的手裡，多了張符籙。
是張有忌給的。
說是抵債，關鍵時候能保命。
“聖心教啊……”
張有忌在夜色中感慨一句。
其深意秦淮自然明了。
……
清晨。
雨露稍落。
心眼閣上，白袍王捧著赤血珠精神匯聚。
嗖！
白袍王耳朵微動，下一瞬勐地睜眼朝著身旁拍去。
啪！
一抹鮮血在童孔之中激盪。
濺射在臉龐上。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天際的血海晃動異常。
連帶著白袍王嘴角也有一絲鮮血落下。
“你們竟然還敢來？！”
白袍王怒意轟然，真以為他這王境是吃素的？
無端血界！
周遭數十米大地上，無數鮮血轟然而起。
密密麻麻的血刀不留絲毫縫隙。
找到了！
白袍王眼中殺意一凌。
腳尖輕踩，轉瞬就殺到了面前。
是王屍！
只見王屍四肢蜷縮，將周遭的血刀悉數擋下。
白袍王一拳遞出，王屍轟然倒飛出其。
勁氣激盪，如烈風迅刃般狂飆不止。
轉瞬，
這些烈風迅刃就被鮮血包裹。
在半空中繞了一個大圈，從四面八方斬在王屍身上。
角度刁鑽，從關節處直接將王屍的四肢全部斬落。
緊接著，
一縷縷鮮血從四肢斷裂處湧出，連線本體。
“這次我看你怎麼復原！”
白袍王冷笑一聲。
四周血刃再起，要斬斷連線。
當！
當鮮血與鮮血碰撞之時。
那斷肢發出的鮮血閃過一抹金光，竟是紋絲不動。
反倒是白袍王的血刃一分為二。
“叮！你撿到一塊【無端血界】領域碎片，當前【無端血界】領域碎片為（2/100）！”
“這……”
白袍王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再回神，他就看著沒有四肢的神秘人不知靠著何種力量凌空而起。
帶著藕斷絲連的四肢一同消失在視野之中。
速度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