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凡人世界了嗎，那前輩可知道，地仙裁縫後面去了哪裡呢？”地仙幾乎是這個世界上最絕頂的存在，剛剛聽到樸善說裁縫已經不在的時候，江小魚下意識地以為，他的意思是說裁縫現在不在凡人世界而已。
樸善回過頭來，眼中的悲涼之意雖然還沒散盡，但是，看起來已經要鎮定許多。像他這樣的高人，就算是大喜大悲之事，只要沒有心結，調整起來還是挺快的。
“是真正的不在。”樸善解釋道：“裁縫已經離開了人世。”
一下子明白了樸善的意思，江小魚的臉上寫滿了震驚，“這...怎麼可能，她是地仙，地仙怎麼可能...”
“地仙始終不是仙，就算是仙，那也有壽終正寢的那一天。”
樸善腦袋微微抬起，頭頂上，縱橫交錯的房梁如同自己顛簸的命運一般，一次的交集，種下了一生的種子，可這輩子，卻永遠沒了再次相交的可能。
江小魚一時間有些恍忽，地仙裁縫已經死了這個訊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裁縫死了，那就意味著，攬月恢復記憶的這件事直接從虛無縹緲變成了一點可能性都沒有。
在江小魚的眼中，攬月肯定是溫知命最後的後手，現在，這道後手就這麼沒了。
江小魚左右踱步，當人瞬間失去目標之後，有片刻的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
“怎麼可能，就算是地仙，壽命也有極限，但是，這事情...”江小魚喃喃自語著。
樸善沒有看他，他的眼神，彷佛看到了多日前，自己親手凋刻的那位身姿綽約的絕世佳人。
“說來你可能不信，這次，我就是尋裁縫去了。”
江小魚似乎抓到什麼救命稻草一般，他急促地問道：“沒找到？”在他看來，只要沒找到人，那麼裁縫身死的這種說法就很有可能是空穴來風，因為，她畢竟是地仙，是整個天下，都要仰望的存在。
“找到了。可惜，沒能見上最後一面。”樸善話直接掐滅了江小魚的希望。
江小魚沉默了，樸善也沉默了。原因各不相同，但是，兩人的動作出奇的默契。
半晌後，江小魚終於緩過神來，他整理了一下心神，朝著樸善作揖道：“感謝前輩據實相告，我這便去告訴他們。”
樸善突然轉過身來，說道：“還沒問你，你們找裁縫到底是為了什麼。據我所知，裁縫和四象宗之間，那是一點交集都沒有的，以天師的智慧，絕對不可能讓你們去找裁縫相助。”
“實不相瞞。”江小魚拱了拱手，“去找裁縫，乃是為了攬月。”
“攬月？”
“天師說，攬月沉睡了兩百年，是他強行喚醒了她，以至於，她在夢裡兩百年的記憶根本沒法重現，能夠替人縫補記憶的，天底下，也只有裁縫。”
“原來如此。”樸善點了點頭。
裁縫，號稱能修補天底下一切玄妙的人物，區區兩百年的記憶，肯定是不在話下的。
不過，樸善畢竟曾經師從溫知命，以他對溫知命的瞭解，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完全不像是出自他的手筆。
樸善輕輕地敲擊著自己的腦門，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事情已經搞清楚了，該說的江小魚也說了，他正準備離去，可見樸善似乎一直在沉思，自己肯定是不好打斷的。沒辦法，他只能站在原地等著。
“不對不對!”樸善不停地搖頭。
突然，他眼前一亮，朝江小魚說道：“你下面準備去哪裡？”
江小魚脫口而出，“既然裁縫已經不在，那我也只有返回四象宗，向宗主說明情況了。”事情本該如此，尋得裁縫就是江小魚等人此行的目標，目標既然都不存在了，那麼，他們也的確應該回去了。
沒想到的是，樸善使勁兒地擺了擺手，道：“不對，你們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江小魚有些疑惑。
“不錯，不止不能回去，你們最好繼續你們的行程，去凡人世界。”
“前輩這是什麼意思？”也不怪江小魚吃驚，裁縫不在的事實是樸善告訴自己的，既然知道裁縫已經不在，那麼，此去凡人世界肯定是空手而歸，他明明知道，卻還是這麼說，這的確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見江小魚如此吃驚，樸善嘆了口氣，解釋道：“也罷，看你的樣子，話要是不給你說清楚，你恐怕還是會執拗地回到四象宗。”
“我且問你，溫天師是個什麼樣的人？”
江小魚想都沒想，直接說道：“溫天師沒什麼架子，為人十分平和，對待宗門弟子，無不是細心呵護。”
江小魚說得也沒錯，畢竟，溫知命就是這樣對他的。但是，樸善卻搖了搖頭，“你說得對，但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答桉。”
說著，樸善再次提醒道：“天師尊稱是什麼，你可記得？”
“這怎麼可能不知道，宗主被修真界中人尊稱為半步天師，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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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樸善點了點頭，“人們之所以尊稱他為半步天師，乃是因為他的運籌帷幄，號稱比上天都要快上半步。”
這一點江小魚是知道的，但是，他還是沒有想明白，樸善說這話的意思。
“四象宗的危機，先前你已經告訴過我了。按照天師的行事原則，這種危機之下，一定會做好萬全準備。”
“沒錯。”江小魚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所謂的萬全準備，不止得準備四象宗怎麼贏，同時，也得準備四象宗，該怎麼輸！”
“怎麼輸？”這一點江小魚還的確沒有想到，他終於發現自己似乎把什麼東西想漏了，這才趕忙朝樸善拱手請教道：“還請前輩指點。”
“我如果猜得不錯的話，你們正是天師準備的，萬一四象宗輸到一敗塗地的情況下，四象宗如何自處的最終方桉。”
“何意？”江小魚感覺到自己似乎也快觸控到了真相一般。
“意思很簡單。”樸善繼續道：“如果四象宗一旦真的輸到了什麼都沒有了的地步，你們幾人，在凡人世界，應該是最安全的。”
“你們，就是他播出去的種子。你們將在凡人世界生根發芽，一旦時機成熟，你們就是四象宗捲土重來的最後希望。”
“我觀察過你們幾人，你的年齡不大，但是修為已經是化神巔峰，稍加機緣，突破大乘不在話下。”
“還有那個穿朱雀道袍的年輕人，他雖然看起來有些虛弱，但是，在他的身體裡的，我感覺到了真火的氣息。而且，他的修為，應該也是化神期。”
“說實話，整個修真界中，你們兩個的天賦，那都是數一數二，假以時日，你們的實力，說傲世整個修真界也不為過。”
“還有那位姑娘，她的境界雖然不高，但是，我能感覺到，她的身體裡，隱藏著一種極其古老的力量，那種力量玄而又玄，若是成長起來了的話，應該不會弱於你們兩個。”
“攬月就不用我多說了吧，她以秘法沉睡，於夢境中修煉了兩百來年，雖然找回記憶很難，但是，她的記憶一旦恢復，說不定，地仙都不是她的對手。”
“你們幾個，無不是驚才絕豔之輩，但是，若將你們現在就放在宗門死鬥的旋渦當中，你們沒等撲起一兩朵浪花，就會被快速淹沒。”
說完，樸善長嘆了一聲：“天師的佈置，不可謂不深遠啊！”
樸善話的振聾發聵，江小魚初聽只覺得不可思議，再想想時，卻發現，好像真有可能是那麼回事兒。
但是，自己真的就要這樣遠遁於是非之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