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長鬚，竟也展開了臂膀。
他蒼老的嘴角微笑著，那模樣，玉石已經有兩年多沒有見到了。
“徒兒！”
聲音出口，直接將玉石拉回了現實。這聲音，沉悶而暴戾，如同長劍刻畫鐵石一般，聽得人渾身發麻。
“不對!”
玉石如夢初醒，他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長鬚，“不！你不是我的師傅，你裝成他的模樣，到底做何居心？”
“徒...徒兒，我就是你的師傅。”長鬚話還沒說話，突然，只見他的半邊臉，突然冒出一團碩大的肥肉。
“糟糕！”他趕忙捂著臉，可是接下來，另外的半邊臉，也突然開始膨脹。
“這？”
玉石不由得退了兩步，他手上閃過一道光芒，砍骨刀瞬間飛回了他的掌心。
“哎喲...繃不住了...”肥肉擠壓之下，“長鬚”的那張嘴中，冒出沉悶的聲音。
繼而，“長鬚”的腹部的衣服，一下子炸裂開來，蒼白的肚皮直接掉在了地上。那肚皮之大，掉到地上後，肥肉又堆疊了幾層，才不再晃盪。
接著，是他的四肢。
不過幾個呼吸，“長鬚”儼然就變成了江小魚在寧安遇到的那個詭異的胖子。
玉石和尚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在這傢伙的面前，自己的身材那可真算得上是消瘦了。
“吃得太少...”
“繃不住了...”
胖子的聲音如同豬叫一般。
“就是這種氣息！”玉石心中一驚，這胖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跟從自己頭上掠過的黑氣一模一樣。
“到底是什麼東西？”玉石還在不解的時候，樹林中，一道道黑氣從不同的方飛了過來。
“休！”
“休！”
一道道黑氣落在地上之後，地面上，頓時出現了一個個鼓起的土包。
土包聳動，一雙雙手伸出了地面，而那些手，似乎都是一個樣子，看起來蒼老無比。
手出來之後，就是腦袋。
玉石分明看見，這出來的每一個腦袋，都跟長鬚和尚一模一樣。
聯想到剛剛那個胖子，玉石彷佛一下子墜入了冰窖一般。
這麼多奇怪的東西，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落進了陷阱。先前的那縷黑氣，似乎是有意將自己引到這個地方。
而且，這出現的每一個長鬚，都讓玉石的心神有些混亂。
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內心對師傅的牽絆。
“徒兒，你迷惘時，困惑時，你心亂時，躊躇時...你就頌唱這淨心的咒語，它能替你拂去遮掩的迷霧，吹散蒙心的浮塵。”
“去去去...這麼多字，眼睛都看花了！”
玉石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長鬚遞給他淨心咒時的場景。
玉石立刻閉上眼睛，一字字的淨心咒從他的口中響起。長鬚死後，他將長鬚留下的每一本經書都看過，這也算是對他老人家的一種懷念的方式。
咒語一出，玉石的背後，似乎出現一顆金色的太陽。
光芒四射，照得陰森的叢林中，全是樹木拉長的影子。
奇怪的是，無論是圍著他的“長鬚”，還是那個現出原形的胖子，他們的背後，竟然都沒有影子。
圍著他長鬚和那個胖子頓時開始哭嚎，光芒照射之下，他們的身上，發出“哧哧”的聲音，伴隨著那聲音出現的，還有一圈圈黑色的煙霧。
“嗷...”
“嗷...”
黑煙瀰漫，一眾長鬚開始痛苦地掙扎。
他們的身體，開始逐漸變形。
有的變成了沒有下半身的乞丐，有的變成了掏空肚子的黃牛。
有的變成了一張充著氣的狗皮，有的變成了七竅長出水草的野猴...
各種叫聲交織在一起，是陰曹地府才有的鬼魅的音律。
那聲音讓玉石毛骨悚然，他嘴皮子翻得更快了，眼睛則是微微睜開一條縫隙。
這場景，分明就是佛典中描繪的地獄。
“嗯？”淨心咒停頓了一個難以察覺的剎那，因為玉石看見，這群怪物的背後，一個長鬚的身影，完全不受影響地朝他走了過來。
見到這種情況，咒語聲變得更加急促。
可這半點都沒改變長鬚的前進的腳步，他的步伐，是那樣的沉穩。彷佛眼前的一切，都影響不到他的心神一般。
一個一個怪物嚎叫地給他讓開通道，他踩在地上，一點落葉摩擦的聲音都沒有。
他，彷佛地獄中行走的陰司。而玉石，則是百鬼纏身的，即將墮落的佛子。
他身上的那種氣息，似乎比旁邊的鬼魅濃郁了千百倍。
“想起來了！”
玉石勐然想起，兩年前，在彌陀寺的一座殘破的石佛下面，找到的一塊古老的石板。
當他將石板上交給鴻運的時候，連鴻運都說，這上面記載的東西，他從來都沒聽說過。
上面說，每一個佛修靈胎的心臟，都是黑色的。
那黑色越深，則說明修行越深。
這並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記載玉石只瞟了一眼，就被鴻運將那塊石板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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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一旦沉溺於石板上的內容，就會將一個佛修的心給毀了。
所以，他乾脆毀了那塊石板，這樣，世界上就少了一個撼動佛門心神的東西。
佛門修士，最重要的就是信仰和虔誠，一切可能影響他們的信仰和虔誠的東西，都將毀滅。那些都是心魔，足以摧毀任何一個高深佛修的心魔。
幸好，玉石並沒有深究裡面的內容，或者說，他根本就看不懂，不也沒心思去記。可現在出現的氣息，終於勾起了他的回憶。
他終於明白，長鬚死後，靈胎為什麼沒有逃掉。
看看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長鬚和尚，他也明白了，到底是誰，殺死了真正的長鬚。
而現在，它們將如法炮製，自己的靈胎，將成為這些恐怖存在的口糧。
顯然，只有那個保持長鬚形態未變的生物，是他真正的對手。
玉石明白，一個不害怕淨心咒的邪物，定然不是自己所能對付的。
但他是玉石，他是那個跟所有佛門弟子都不一樣的酒肉和尚。他的存在，本就是佛門的一朵奇葩。他的砍骨刀，就是要砍翻所有橫在面前，阻擋自己的魑魅魍魎。
與實力無關，這僅僅是他的修佛的信念而已。
冷風撲背，眼前的“長鬚”瞬間消失。
警兆突起，玉石直接反手持刀，將刀刃橫在了背上。
“卡卡...”
“長鬚”的嘴巴，張出了一個恐怖的弧度。臉頰的血肉，瞬間撕爛。寒光畢現的尖牙，卡在了砍骨刀上。
刀刃上，佛光流轉。
玉石的手臂，頓時旋轉了上百圈。
手腕帶著刀刃，在那嘴中飛速轉動。
刀刃和牙齒碰撞的聲音，如同一把琴絃拉斷了的聲響一般。
聲音彷佛小釘錘，敲擊著玉石的耳膜。
可瞬間，他就感覺刀上的傳來的力道如同山嶽一般，無論他怎麼用力，砍骨刀都紋絲不動。
沒有一點猶豫，玉石立刻爆射出百步來遠。
再回頭時，只見砍骨刀的刀刃，已深深地嵌入了“長鬚”的上頜。
一條猩紅的舌頭微微一頂，砍骨刀落在地面上，居然摔成了指甲大小的金屬片。
“雖然好弱好弱，但你的身上的晦氣，好重好重...”
“長鬚”開口，接著就是“咯咯”的獰笑。
“笑！還敢笑！”
玉石抱起身邊的一顆參天大樹，樹根朝著長鬚，直接就飛了過去。
半路上，那些形狀各異的魑魅魍魎，朝著大樹就撲了上去，雖然斷臂殘肢飛濺，但是它們依然如飛蛾撲火一般。
“長鬚”則直接無視，一掌就將大樹給噼成了兩半。
沒了砍骨刀，一林子數不清的大樹就是玉石的武器。
林中，頓時如同風捲殘雲一般，樹木一片一片的倒下，但“長鬚”腳步，並沒有被阻止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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