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有兩項,一是祭祖,二是祭天。
這兩項並沒有分先後,同時開始,但一般情況下會是祭天為先。
在辰時初,古夜領著大群臣子來到先靈殿等候。
祭壇擺在外面,太常卿顏同書正在指揮太常寺的人忙碌。
請神,祝禮,列隊,等等各種繁雜的事物。
古夜換上了最高等的祭祀袞服,正面繡著四條五爪金龍,雙肩分繡日月。不是龍袍一樣的金色,而是很莊重的石青色。
到了時間後,顏同書高聲宣佈請神完畢,眾祖歸位,天神降臨,古夜便領著一群大臣上臺祭祀。
淨手肯定不能少,而後三跪九叩,折騰許久。
這個過程中,古夜能感受到有許多駁雜的力量匯入體內,這是天地偉力。
力量雖不多,卻也證明天地有了回應。
接下來是他站在最前,取代顏同書的位置,宣讀很長的祭表。
其內容乏善可陳,無外乎感謝天地滋潤,哺育萬物,並祈求上蒼保佑。
這是正常帝國的祭祀流程,但若是放到仙國之中,又會不一樣。
古夜現在沒辦法更改,只能先用著,以後再說。
祭表讀完,又是他這位新皇許下諸多承諾。
比如如何善待百姓,如何治理河山……
不管是否能做到,該表的態度一定要表達清楚。
古夜說得口乾舌燥,花了約莫三刻鐘。
很無奈,這種流程他發誓以後一定要撤去,或者削弱。
接下來繼續三跪九叩,跪得古夜火大。
但想了想,跪拜的是祖先,是天地,也可以接受,只是過於繁雜。
外面的程式總共花了一個半時辰,而後臣子可以暫且休息,古夜帶著皇室成員,進入先靈殿中祭拜祖先。
司嬛來了,柳瑤果然沒來,她以臥床不起為由請了假。
主持祭祀的是一位族中長輩,他面色肅穆,引著後面的古家人進入殿堂。
“太華真元,四十八年。開春之際,新皇即位。關山古氏,上秦皇族。先祖後代,謹備禮儀。奉祭祖塋,至孝至篤。恭請祖宗……”
長輩唸誦祭文,後輩門恭恭敬敬地站著傾聽。
唸誦到後面,長輩讓古夜上前聆聽祖訓。
今日不是尋常祭祖,而是他登位後的祭祖,所以要以他為中心。
古夜跪在最前方的蒲團上,祖先靈位高高在上。
這一刻有莫名的感覺,好似祖先們都看著。
轟!
世界劇變,古夜來到一個虛幻的莫名空間。
周邊有很多影子,全是古家祖先。
有些是皇帝,有些是死去後入祖廟的王爺,盡皆氣勢高昂,頂天立地。
古夜在最中間,雖然渺小,卻能夠挺直身軀,環看四周幾乎與天同齊的祖先們。
“宗族蒙難,爾如何為之?”
聲量高昂,這是某位祖宗的問題。
古夜凜然,高聲回:“必當殫精極慮,為宗族搬山避水,去難除災。”
“甚好!”
然後是下一個問題:“族內矛盾,爾如何為之?”
皇帝預設為家主,祖宗之問皆是考驗家主的問題,古夜不敢懈怠。
“調和化解,曉之大義。若不聽從,家法從事。”
“甚好!”
下一個問題:“宗族外交,爾如何為之?”
古夜回:“以德為鄰,和睦相處。講信修睦,睦友以信。多方結交,不留冤家。若有欺壓,不墜家威。”
“甚好!”
問題極多,煩不勝煩。
到了最後,祖先問:“宗族與國,共赴劫難,爾先救誰?”
這個問題讓古夜心底發寒。
若他不是皇帝,而是一個普通家主,這時候的回答必須是為宗族。
因為在如今時代,宗族常常被放在國家之上,他們為了自己宗族,可以放棄國家利益。
國家無法萬古長存,而宗族可以。
七大仙域,那些存在了上萬年的大家族數不勝數。
所以,不要期待宗族會對國家有多高的榮譽感。
然而問題是,古夜現在還有皇帝身份。
哪怕現在是祭祖,他的皇帝身份依然存在。
他可以不要家主,但是不能不當皇帝。
最後他回答:“先有國再有家,若國不在,家有何用。倘共赴劫難,我必救國。然,我會傾己所有,強大至二者皆救。”
話說完,沒人回應,許久後,他的雙眼失去色彩,一片茫然後回到現實。
現實中,古家人大都驚駭。
司嬛更是大步衝上來,拽著古夜問:“怎麼了,先前好好的,怎麼在最後蠟燭全滅?”
古夜看向祭臺,靈位前的蠟燭全部熄滅,就連焚的香,也滅得一根不剩。
這種情況表示,古家祖宗對他很不滿意。
祖宗對新皇不滿意,這種情況前所未有。
古家前輩一臉凝重,走來問:“最後一個問題,一般會問宗族與國家的重要性,你如何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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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夜直言不諱:“我救國。”
“糊塗啊!面對祖先們,如何能這麼回答。”
古家前輩恨鐵不成鋼,但古夜全無悔意,他覺得自己是對的。
若是連皇室都不為國,都自私自利,有什麼資格讓其他家族心存國家。
場面很是尷尬,其他古家人對他指指點點。
古屠走上來問前輩:“還能重新開始嗎?再來一遍,小夜子,場面話不代表真的,該敷衍還是要敷衍。”
話雖如此,可是違心之言,有時候能說,有時候打死說不出口。
古夜不是不愛家族,而是更想保住這個國家。
上秦滅亡之後,古家只有滅族一條路。
“不行!儀式無法重開。”
說話的不是主持祭祀的前輩,而是另一位老者。
那人從側門進來,領著一群古家人,這是今日沒來參加祭祀的古家人。
古夜眼眶一縮,這個老人按照輩分是他太爺爺,叫做古詢,曾在他歸來的當天主持古陌的祭禮。
但是這次他不願意參加,所以才換了另一個地位稍遜的。
“先輩不認可,你就不配為皇。我宣佈,今日祭祖失敗,新皇不被允許,需……”
“住嘴!”
古詢沒說完,被古夜怒聲打斷。
“我當皇帝,關你什麼事。我這皇位是諸臣推選,與你們何干。”
聲音洪亮,滿含憤怒,讓在場的古家人個個駭然。
敢在先靈殿中,祖宗靈位面前怒罵前輩,古夜是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