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之中，古夜如魚得水，並不需要時刻擔心被其他天妖偷襲，只要全神貫注對付烈焰狂獅即可。
但就在此時，一陣如泣如訴的喑啞女聲傳來。
他的意識在一瞬間模糊，他知道不對勁，想要遁入仙宮。
可是來不及，這聲音，在剎那間將他推下深淵，一直墜落，看不到光亮。
烈焰狂獅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狂喜，並且爆發出巨大的火焰風流，將霧氣朝周邊吹開。
古夜露出來，他懸浮著，低垂腦袋，和死人一樣。
“哈哈，古夜，迷妖的幻術，你還是中招了，死吧！”
烈焰狂獅衝去，下方的牛頭戰將也飛上來，想要搶人頭。
哪怕是天邊的火烈鳥，也展翅疾飛，想要趁亂爭搶一番。
然而，在他們即將靠近古夜時，一聲憤怒的龍吟從山下傳來。
“滾開！”
火流焚天，從古夜身邊掃過去，將三大高手盡數逼開，無一敢靠近。
旋即，一條白龍鑽透山體，飛上天，戾氣十足。
來的自然是龍野，這種關鍵時刻，哪還顧得及挖洞。
天妖們並不奇怪，因為早就有資訊，古夜身邊有一頭天妖級別的龍，現在看到了更加放心，至少不會被突然襲擊。
對於龍族，一般的妖族多少會有些畏懼，但牛魔戰將腦子一根筋，反而不那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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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真龍，居然屈居人族之下，你不但丟妖族的臉，還丟了龍族的臉。”
龍野冷笑，斥道：“你算老幾，別把老子和你們妖族混在一起。現在給你們一個逃命的機會，否則別怪我大開殺戒。”
烈焰狂獅克服了心中壓抑，嘲諷：“你若真能殺我們，又怎麼會這麼多廢話。哼，你畢竟只是天妖修為，殺我們恐怕力不從心吧？”
大風漸起，龍野張嘴吐出一連串龍語，喚出一個乳白色結界，將古夜罩住。
“主人，迷妖的幻境我無法幫你，只能靠你自己。加油，徹底突破心中障礙！”
說完，他迎著敵人衝殺，周身有各種刺骨的鋒芒，逼得三大天妖只能後退。
古夜還在墜落，他有輕微的意識，自己應該在戰場中，與士兵們並肩作戰，他不是逃兵。
但是這點輕微意識，無法助他脫離黑暗。
直到某一刻，旁側有光，耀目溫暖，他想要進去，拋卻一切煩惱。
他果然進去了，來到一片花園，漂亮雅緻，甚至還能聞到沁人心脾的花香。
“夜兒，別亂跑，母妃追不上了。”
他懵懵懂懂的意識察覺到，自己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正在花園裡到處躲藏。
他的母妃在四處辛苦地搜尋，他躲著躲著睡著了，一直到黑夜漸深。
啪啪啪！
手掌寬的木板打在背上，打得血肉模糊。
但打的不是他，而是他的貼身宮女和太監。
記憶何其清楚，那天在華樂宮外，急躁的父皇發了一大通脾氣。
然後，與古夜最親近的宮女姐姐，被活生生打死。
從那以後，乖巧伶俐的二皇子，變得沉默寡言，終日藏在宮裡如同傻子。
此時，古夜的心臟微微有些刺痛，他記得宮女姐姐的模樣，漂亮得像一株水仙，清澈動人。
後來的他不再相信任何人，流連於勾欄酒肆。
轟！
畫面暗下去，他的意識稍微有點清醒。
但心裡想的卻不是離開，而是想從黑暗深淵繼續墜落。
活著有什麼意思呢，不過徒增苦惱，還不如死了乾脆。
這次墜落不知道多久，又是先前一樣的情況，有光亮將他吸進去。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葉子，沒有名字。”
“我不喜歡你，你滾！”
他不喜歡身邊有那種恬淡氣質的女孩，他更喜歡與宮女姐姐迥然不同的那種。
妖邪，魅惑，成熟，大膽，這些氣質才能讓他忘卻那張水仙一般的笑臉。
光暈斑駁時，被喚作阿葉的女孩躺在地上，嘴裡吐血，是他下令動的狠手。
她原先有很強的修煉天賦，但是，被古夜這一通殘酷的懲罰，只能永遠停留在通元修為。
而就算是通元，她也沒有任何攻防能力，她是廢人。
但是，同樣的水仙一般的笑臉，在很久以後陪伴他殉國。
所以，這是他心中的第二根刺。
這根刺在此時刺穿心臟，使得現實中的古夜吐出一大口血，染紅了龍野的乳白色護盾。
龍野感受到了，他怒喝狂嘯，用炙熱的龍息將三大天妖暫時逼開，回頭大喊：“主人，別受影響，護住心脈。”
如何不受影響，兩個因為自己或死或殘的女孩，在腦海一遍遍掠過。
這種埋藏在心底的傷痛，一旦揭出來，竟是比死的時候還痛。
古夜後來試著幫阿葉恢復身體，但是做不到，血脈斷絕，天賦崩潰，豈是小小天仙能修復的。
他繼續跳下，在黑暗中淚流滿面。
但他不會哭出聲，永遠不會。
因為唯一哭的那一次，是母后去世的那個晚上。
光芒映照黑夜，將華樂宮的血腥照出了陰邪森然。
他從大佛寺瘋狂趕回來，但是什麼也看不到，只剩下一堆破衣服。
病重的古楨告訴他，他的母妃已經灰飛煙滅。
玄魄刺客侵入皇宮，本意是刺殺古楨，但奈何司嬛擋了這一掌，當場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那一次哭得很慘，哭到暈厥。
他好後悔，如果自己能夠好好地，如果不讓母妃總是傷心難過，或許所有事都會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
這是第三根刺，再次刺入古夜的心臟，鮮血從嘴角不停地流。
又是黑色，又是墜落，直到光芒來臨。
皇都崩陷，百姓們傷殘無數，皇宮也被幾十萬鐵騎踏平。
“陛下，皇后自盡了。”
“陛下，明妃被殺死在後花園中。”
“陛……下，皇子公主們沒能逃出去，已經全部……全部殉國。”
凌霄殿裡，堆滿了護衛，子正傲立在最前。
古夜坐在皇位上，面前站著阿葉。
古夜把她撥開，她又固執地站到前面。
“阿葉，你擋著朕視線了。”
她不聽，直到那一抹仙氣穿透所有人，也穿透她，最後進入古夜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