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孫子明沒想到的是，伸之這個東京人，也能幹得一手的好農活，挖起地來平平整整，還不忘記回頭挖松被踩結實的腳印。兩人在盛夏的烈日下，種完苦瓜和芹菜，坐在陰涼的樹蔭下，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直樂。
“伸之君，沒想到你幹這活還挺在行，一點都不象東京人。”
已經看過花甲的伸之彷彿沉浸在往事中，感嘆道：“盟軍佔領東京時，我家那個園子都改成了農莊，什麼活沒幹過啊？”
想想伸之家那座清雅幽靜的園林，種滿瓜果蔬菜，孫子明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老家。現在非常富足了，家家都是別墅、汽車，可老人們還是帶著小孩鼓搗農事。
兩人感慨了一陣回不去的往事，窈窕的佳代送來茶水和點心，把倆人的話題從往事扯回了現實。
“孫桑，我和慶應義塾、早稻田、上智幾個鄙國知名私立大學聯絡了，他們同意與您的經世大學合作、交流。另外，東京大學、千葉大學也同意接受貴校的留學生，並交流、合作……”。
孫子明以茶代酒不住感謝，這些都是日本及至世界的知名學府，自己的經世卻還停留在紙上，想從人家那裡學東西，花點錢很正常。
談完了私事伸之開始談公事了，半跪著在茶几前沏茶的佐藤佳代連忙放下茶具，退後站到聽不到兩人說話的遠處樹蔭下。
伸之雙手放在膝蓋上微微一躬，正色道：“孫桑，我這次受松下社長委託，向您這幾年的工作致以謝意。”
“客氣了，我也是公司股東嘛”，孫子明樂呵呵地等著伸之說正事。自己這朋友這幾年，靠著與光影合作，將本已債務纏身的環球經營得風生水起。只要自己的神話繼續，估計他可以把目前的總裁職位幹到死了。
代表社長表達完謝意，伸之也開始話入正題，“孫桑，貴公司的上市計劃正在進行，不知我們松下與貴公司有沒有合作機會？”
不提環球而說松下，不由得讓孫子明眼睛眯了眯，轉瞬又戲謔道：“松下想成為光影的股東？要是這樣的話，應該另外派人來，而不是你這個環球的總裁吧？”
伸之嘆了口氣，無奈道：“孫桑，平衡和提防，在我們東亞民族裡比比皆是，這不是我們大和民族獨有的。環球的成功，讓松下高層高興的同時，也對我一人獨掌環球感到憂慮，想在光影安置一個牽制我的人了。”
孫子明忍俊不禁，嘲諷道：“看來松下株式會社，也是家天下啊！”
伸之唯有苦笑，主動提到另一個話題，“孫桑，派拉蒙公司可以獲得光影特效的股份嗎？”
嗯？孫子明的眼睛不禁又眯了下，伸之見狀連忙解釋道：“孫桑，你別誤會。你是環球的最大個人股東，公司的事務不可能繞開你，這話是雪莉女士讓我傳個話。《侏羅紀公園》、《龍捲風》的成功，已經表明未來是特效電影的天下，派拉蒙公司肯定也會製作特效大片，他們希望能參與到特效製作中來。”
這種欲蓋彌彰的談話方式，也只有東亞民族才擅長，孫子明沉默了良久，才悠然道：“伸之君，在財富與權勢的誘惑下，你已經沒有以前在東寶那麼睿智和自信了。”
伸之微微躬身，沉聲道：“還請孫桑指教。”
看著頭髮花白的伸之，孫子明突然感嘆名利害人，這老頭以前是多麼有智慧。如今總公司給他派個稻草人，就開始擔心自身得失，繞著圈子要自己的承諾了。
“伸之君，你現在也是環球公司的股東了，不再僅僅是職業經理人。以前松下收購環球，不過是為了面子，現在環球已經贏利，他們怎麼可能冒風險換掉你，何況你還持有了公司的股份。”
伸之這才笑了起來，自嘲道：“讓您見笑了。”
孫子明是導演，對表情有著專門的研究，剛才這老小子掩飾得很好，但現在的眼神中沒有輕鬆之感，不禁暗罵：‘這老狐狸，又被他涮了一把。他的言外之意，還是想詢問環球持股的可能性！’
被人道破，伸之也恢復了平時的儒雅，坦誠道：“孫桑，光影特效雖然一再下降特效價格，但我們始終不知道真實成本，及特效公司的運作模式，這讓我們心裡都沒底。雪莉她們也確實暗示過我，大家都希望持有一部分特效公司的股份，我們需要有知情權。”
是啊，隨著《侏羅紀公園》、《龍捲風》創造的票房奇蹟，已經預示了未來電影的發展方向。如今光影特效雖說將特效價格緩慢下降，但未嘗不是在進一步清洗市場，將那些中小公司驅離。
雖然壟斷不可能帶來價格的上漲，反而會帶來價格的進一步下降，但對於沒有掌握特效製作的電影公司，在票房市場競爭上是極其不利的。別的不說，《絕世浩劫》的特效製作，就排在了《天地大衝撞》後面，也預示著上映日期會比競爭對手更晚。兩部題材相似的電影，上映日期排在後面的，這意味著什麼？
今天的派拉蒙和夢工廠有自己幫忙，明天他們的影片與光影的題材相似呢？環球比派拉蒙他們的更有優勢，但未來如果撞上了光影呢？
伸之說的已經非常客氣了，他們關心的不是成本與價格，光影特效為了壟斷市場，必然會不斷降價，嚇阻後來者進入這一市場。他們擔心的是，未來光影特效會不會象今天一樣，在電影市場競爭裡有明顯的傾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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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或許那些巨頭會扶持起一家公司與光影競爭，商業大片在檔期上的安排太重要了，容不得他們冒一點額外的風險。
伸之幫孫子明續了半杯黃綠透亮的茶水，狹促道：“這算是幸福的煩惱嗎？”
是啊，這確實是幸福的煩惱，就象當初嘉禾、德寶找上門來，要求香港光影公司出面制止盜版一樣。你的實力到了大佬的層次，維護市場秩序就是你這當大佬的責任了。
沉默了良久，孫子明無意識地抿著茶水，突然道：“伸之君，如果我給大家部分知情權，能不能讓光影優先獲得業務？股份是不可能的，我們養了只剛下蛋的雞，不可能分給大家。”
伸之也知道要想獲得特效公司的股份，除非是給出讓他們無法拒絕的籌碼，否則誰也不可能把下金蛋的母雞讓出來。以前大家跟caa談判時，可算是見識過這傢伙的狠辣和蠻橫，萬一再來這麼一回，誰都不好受。如果不是大家怕這傢伙翻臉，把事情搞僵，也輪不到跟他親近的自己來談判。
“孫桑，這沒有用的。對於你們的電影公司和特效公司，錢是左口袋到右口袋，談判桌上根本就是走過程。這會讓你們光影公司，在競爭中佔盡優勢。”
那就是沒得談了，孫子明把嘴邊的空茶杯放下，幽幽道：“那就一切按市場規則辦吧，光影特效公司歡迎一切的競爭對手。”
伸之嘆了口氣，饒是自己做足了鋪墊，還是無法讓雙方妥協。如果要站隊，出於利益考慮，環球和派拉蒙都會讓他綁上光影的戰車，甚至還有華納公司，而對方註定是一盤散沙，會被大家各個擊破。而這個年輕人，或許能依靠領先的特效技術，成為好萊塢之王，直到新的特效公司能與光影特效並駕齊驅。
孫子明知道伸之為什麼嘆氣，也想起了蒂諾關於好萊塢不允許出現king的警告，突然洩氣道：“告訴他們，特效公司可以給大家關於業務製作安排的知情權，並且會將所有特效明碼標價，取消給包括光影公司在內的所有優惠。還有，我從來沒想過要當好萊塢的king！”
“真的？”
“真的！”
孫子明扔下茶杯起身，《龍捲風》的威力太大了，吹得好萊塢都亂了，也吹醒了自己。任何權力都是要制衡的，否則會受到所有人的反對，成為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