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這話孫子明不知聽過多少遍了，可輪到他頭上卻並完全是那麼回事。在他的印象裡，還有一句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
孫子明是從社會底層打拼起來的，雖然有‘記憶’作弊的幫助，但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與地位，不是靠他一個人的努力，而是一大幫人的團結奮鬥。只要從光影公司上下對他的稱呼中，就可以知道這家公司說得好聽是‘具有人文關懷精神’的公司，說不聽就是‘江湖習氣’。可以說，香港光影公司內部關係，不但靠利益維繫，更多的時候靠的是江湖義氣，而孫子明就是那個讓大家供在最上面的大佬。
“京哥，我難啊”
旁邊一直沒作聲的劉韋強，給自己前大佬、現任大佬重沏了杯茶，小聲道：“明哥，京哥，要不我去找發哥聊聊？大家兄弟一場，各退一步就是了。”
王胖子瞪了自己以前的小弟一眼，罵道：“你懂什麼，這不單是錢的事！再說他又沒有直接拒絕，你怎麼跟他說？”
劉韋強出身於社團，也是公司裡最講江湖義氣的人之一，張嘴就不滿道：“明哥都能吃虧，他憑什麼不能？”
王胖子看了看孫子明的臉色，指了指半掩的書房門，“去關門”
“哦”，劉韋強連忙去把半掩的門鎖上，等著自己前大佬解釋。
“這次《無間道》賺了幾億，發仔只拿一千萬片酬和兩千萬獎金，你覺得他心裡會高興？這次要不是大家都沒想到，會有這麼高的票房，子明拿的又跟他一樣，他早就發牢騷了。”
“這不是‘升米恩，鬥米仇’嗎？要沒有明哥，他能有今天的成就？”
孫子明瞪了劉韋強一眼，低聲罵道：“亂說什麼？發哥是那樣的人嗎？”
劉韋強縮了下脖子，嘟嚕道：“明哥，你也別把人都看得那麼好。不是每一個人，都象你這麼講義氣的。”
“放屁！要怪，只能怪我們自己，當初要不是把義氣和利益攪在一起，哪有今天這些麻煩事？”
這話王胖子贊同，當初公司起步時，就是靠著江湖義氣和利益雙管齊下，如今，將大家團結在一起往前衝。如今公司大了，各種利益紛爭自然就浮出了水平，開始各打各的小算盤了。就比如自己找發仔談續集片約，他就會顧左右而言他，因為他倆的感情達不到他和孫子明這個地步，犯不著損失一個檔期，還要再次重複一個角色。
孫子明跟王胖子相交十幾年，不用他明說，也知道他們起衝突了。發哥拿一千萬港幣的片酬，一來是那個角色好，二來是自己當導演，才會主動考慮製片成本太高了，可能會讓公司虧損。現在片子票房出奇的好，要想再讓他拿低片酬演續集，孫子明自己也張不了那嘴。可真按發哥在好萊塢的片酬，恐怕沒幾個導演敢接手，孫子明能拍出全亞洲超十億的票房，不代表別人也行。
大家都清楚，其實發哥和孫子明分開來，都沒那麼大的票房號召力。這次能拿這麼離譜的票房，很大程度是他倆在奧斯卡上的悲情，如今又再一次合作華語影片，讓許多影迷出於遺憾或是懷念才走進了電影院。
想了一陣，左右為難的孫子明終於開口道：“京哥，這事先擱一邊吧，我得好好想一想。”
“行，你好好考慮一下，這些劇本你看不上，我就先帶走了。”
送走了王胖子，孫子明又和劉韋強商量完《南洋海盜》的事，到二樓一個人泡在泳池裡，看著山下的萬家燈火發呆。
剛才王胖子耍了點花招，發哥肯定是不願意拍續集了，才讓經紀人提出高片酬。大家都知道《無間道》的票房奇蹟，十有八九不可能複製，象發哥那樣聰明的人能想不到？發哥是好萊塢巨星了，好萊塢明星要拿高片酬，靠的是不單是名氣，更重要的是票房號召力。發哥剛演了部創下亞洲票房紀錄的電影，何必要去狗尾續貂，毀了自己好不容易創下的票房奇蹟？
剛才劉韋強說的‘升米恩，鬥米仇’，其實是沒有說錯的。
當初自己來香港發展，面對勢力錯綜複雜的娛樂圈，只能大方地將大把大把的利益分給大家，以求儘快站穩腳。到後來，自己在別的方面賺錢遠遠超過電影方面上，更是把電影當成了撈取社會聲望的途徑。
自己用江湖義氣和利益相結合拉攏這幫人，將大家捆在一起往前衝，不但在圈子裡贏得了美名，還短時間內成為了香港電影圈裡的巨頭。可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公司的發展，這幫傢伙開始將這些當成了理所當然，都覺得這是靠自己的對公司的貢獻換來的，也開始將個人的利益置於公司的利益之上。
發哥不知道拍續集對公司的好處？可他為了自己的票房號召力，就能將公司的利益放一邊，婉拒再次出演。孫子明知道這事不能怪他，換成自己也會這麼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可真要輪到自己頭上，孫子明又覺得很難接受，就象劉韋強說的，如果沒有自己的幫助，發哥能有今日一半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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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要解決這些問題，辦法非常簡單，徹底將公司裡的那些江湖義氣扔掉，以後大家都公私分明，按規章制度辦事。
可這事談何容易？公司內保持著江湖義氣，自己就是所有人的大佬。若是公私分明了，自己就成了大家的老闆。大佬和老闆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大佬是大家都敬服的人，不敢輕易背叛的人，而老闆只是給大家開工資的人。若是自己成了老闆，大家還會象現在一樣，都圍繞在自己周圍？
別看現在王胖子、發哥他們都稱自己‘子明’，而不是劉韋強他們嘴裡稱的‘明哥’，其實他們都潛意識裡將自己當成他們的大佬。這次他們之間有了利益衝突，王胖子就會來找自己調停，而非透過與uta談判。而發哥呢，也不是直接拒絕，而是拿uta當拖延和緩衝，不都是怕自己不高興嗎？
如果把按規章制度辦事當成法治，那保持公司的江湖義氣就是人治，而人治對於當權者來說就是權力的高度集中。
權力這玩意就是春/藥，而能充當利益衝突的調停者，就是手握權力的人。被眾人圍繞著，很多時候或許很煩，但若是旁邊的人都沒了，也就意味著你手裡的權力不再。只要想起以後，大家將自己當老闆而不是大佬，孫子明心裡有種本能的排斥。
難啊，孫子明長嘆一聲，剛想從泳池裡爬起來去拿啤酒時，剛讓他心裡有些不爽的發哥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