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看你的身子骨還挺硬巴的啊！平時在家忙啥呢？”
李茂陽湊到七十多歲的那蘇圖身邊，眉開眼笑地問那蘇圖道。
滿院子侯診的病人和他們的陪同家屬，見這李茂陽變臉比翻書都快，一忽兒前還橫眉怒目著呢，這一忽兒已經滿臉春風了，大家都是心裡警惕，這種變臉快的人，特麼可都是厲害人，輕易可別招惹！
“也不忙啥，棺材瓤子了，混吃等死就行了。”那蘇圖道。
他戴著一頂圓禮帽，說話時額頭上皺起波浪般的皺紋來，但臉色紅潤，面相清瘦平和，身體也不胖不瘦，整個人還顯得很硬巴健康。
今天脫裡見他爸喝下藥後不對勁兒了，大汗不止，話都說不出了，趕緊去找他，那蘇圖一見巴爾思這副樣子，趕緊就讓送到李茂陽這兒來了。
他本人，自然也跟過來了。
結果來這兒一看人家診所這陣勢，處理起來雷厲風行的，他根本也幫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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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的心裡，也多少產生了一些落寞感，看來他是真的落後了，在這樣的搶救場合，竟然連手都插不進去了！
這也是讓他發出“棺材瓤子”、“混吃等死”感嘆的原因。
李茂陽聽那蘇圖這麼說，察言觀色之下，豈能看不出他此時的心態？
“哈哈，看黃大夫說的，一般的老頭到您這個年齡，那確實也幹不了多少事了，可大夫不一樣啊，您這個年齡，看病經驗累積了不少，身體又這麼硬巴健康，還能吃香好些年頭啊！”
李茂陽一臉真誠地笑道。
這那蘇圖姓黃，不過如今已經多少年沒人叫他黃大夫了，大部分人背後叫他那蘇圖老漢，當面就叫他一聲叔。
此時李茂陽稱呼他黃大夫，而且還說他還能吃香好些年頭，老人家的眼神裡頓時煥發出了不少光彩來，看向李茂陽的目光亮堂了許多。
這可不是一般人稱呼他黃大夫，是如今整個後套（黃河後套）地區大名鼎鼎的“小神醫”啊！
“哈哈，不行了不行了！”那蘇圖謙虛地擺手，“如今眼睛都有些昏花了，給人打面相都打不太清楚了！以前那倒是一打面相就能看出病人的病輕重來……
唉，老啦……，也就號號脈看個舌頭啥的還行，再就是治療些慢病還行，但現在也沒幾人請咱看病了，又沒有上面要求的那個本本（行醫資格證），這輩子也就這樣啦……”
那蘇圖說著又有些落寞了起來。
“黃大夫，今天你別走，咱喝兩盅拉呱拉呱。”李茂陽笑道。
此時巴爾思還沒脫離險境，他也不能和那蘇圖說太多話，最後給那蘇圖交代這麼一句，他趕緊又返回診室。
然後他就見巴爾思此時氣出得粗了些，脈搏也開始跳動得有力了起來！
李茂陽接替張雅正給他推拿起來，讓張恆初那組人馬重新去接診其他病人。
他這邊一通忙活，等葛根他們熬好藥，巴爾思也睜開了眼睛，嗯嗯嗯地呻吟起來。
李茂陽把他扶坐起來，白小芸把被子卷成卷兒給他墊在身下，開始給他喂藥。
附片回陽救逆。
紅參是一味補虛藥，可大補元氣，復脈固脫，益氣攝血。
炮乾薑和炙甘草辛甘化陽，可補心陽和脾陽。
五味子主收斂，又可益氣生津，補腎寧心。
五味藥熬成的藥湯，不斷地巴爾思喂服！
此時正是死神和藥力拉鋸戰的時候，脫勢一來，陰陽隨時可再度離脫，所以大補之劑不可間斷，藥力必須時時接續，直至病人元氣起來了，喂藥才可以稍微緩一緩再喂服。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巴爾思的四肢終於漸漸轉溫，六脈也鼓動有力了，人也有了力氣，能自己手端著碗喝藥了。
至此，這個擅自亂吃藥差點兒搞死自己的老家夥，總算是被救回來了！
診所裡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後面聞訊趕來焦急等待搶救結果的李爸李媽，此時心裡吊著的一顆石頭也總算是落了地。
兩人還有其他做的，趕緊又往家趕。
“開始搶救這個巴爾思時，聽說茂陽當時還在鎮上，是那個包市來的張大夫主持搶救的，要不是他，今天還真說不定會出亂子！”
李爸一邊走著，一邊後怕地道。
近一年來隨著兒子醫名鵲起，生意興隆，開始學會背著手走路的他，今天也緊張得沒有背著手走路了，兩隻手抖顫地不斷抹著臉頰上緊張跳動的肌肉。
今天真把他嚇得夠嗆！
“就是，哎呀，多虧那個張大夫了，村裡人說他的醫術也挺高明的！”李媽也緊張地道，“兒子請回他來，也算請對了！”
“今後咱們也別管茂陽怎麼做了，他也是個大人了，做事有他的想法，咱們想得不一定有他想得周到！”
李媽點點頭，不過還是皺著眉固執地道：“就是不要讓他把攤子鋪得太大了，蛇大窟窿粗，眼睛看著掙得多，可各方面花銷也太大了，到時候別塌下一屁股饑荒。”
“我聽茂陽他說過，饑荒倒是塌不下。哎呀，多請人就多請人吧，這給人看病，風險也擔得挺大的，碰到這種搶救人的事，還是人多智謀多！”
……
診所這邊。
人救過來了，大家又該幹啥幹啥。
李茂陽讓葛根給巴爾思算搶救費，葛根愣了一下，這種情況還要給算搶救費啊？
不遭人訛賴就不錯了。
李茂陽雙眉一抬：“慢不說人沒死，人死了也和咱診所沒關係！自個兒不聽醫囑胡亂吃藥，怨得了誰？
給算搶救費！一分都不能少！”
他這話，就是當著巴爾思和他兒子脫裡的面說的，巴爾思和脫裡父子倆眼睛眨動著，一句話也沒敢說。
李茂陽有時兇起來就是一頭狼，這是個比他們渠南村巴雅爾那樣的兇人還更兇的人，是敢打斷巴雅爾胳膊的兇人，沒事這一帶誰敢惹？
今天這事又是他們自個兒的錯，就別想著訛賴人家了，老老實實地自認倒黴掏錢吧。
好歹人家還救了他們一條命！
葛根愣了愣，又看看巴爾思父子倆沒說話，也就趴在診桌上開始給巴爾思算搶救費。
白小芸則開始整理今天的搶救醫桉。
她努力回憶著今天搶救巴爾思的前後過程，寫得很詳細，包括張恆初父子給巴爾思用補法針刺人中、關元、內關、雙合谷雙太衝穴，以及李曉華給灸神闕穴這些細節，也都一一仔細記錄了下來。
這些都是發生在她眼前的活生生的寶貴的實踐經驗，比課堂上學到的東西真實了太多，記憶自然也會深刻得多！
李茂陽又觀察了巴爾思一會兒，感覺真沒什麼大事了，就把那蘇圖老漢邀請進他的臥室，要和那蘇圖交流起一些醫學上的事來。
嗯，自然也有其他的一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