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鬥彩高足杯,有著成化鬥彩所特有的“奼紫”,盧燦能認錯嗎?
“奼紫”是明成化朝獨有的色彩。
耿寶昌先生,在他其所撰《明清瓷器鑑定》中談及成化鬥彩時說:“至於獨具特色的奼紫,色如赤鐵,表面乾澀無光(過去有人對此色不甚了解,清洗時誤認為是汙垢而刮削,損及彩釉),作為識別成化鬥彩的特殊依據,常憑此色便可定論。所有後仿者,均望塵莫及。”
所以“奼紫”是鑑別成化鬥彩的絕對依據,那些沒有“奼紫”色彩的成化瓷另當別論。
他手中的這件成化鬥彩喜鵲登枝高足杯,其樹枝枝椏,大面積使用鐵紫色。
“什麼好東西?拿過來看看!”老爺子在鑑定臺那邊著急了,推推眼鏡,嚷嚷道。
他輕拍小女孩的胳膊,指指院外,“小妹妹,這東西很值錢,讓你家大人進來,好嗎?”
小姑娘一閃身,快速向外跑去,“阿姆,哥哥說很值錢……”
盧燦起身,笑嘻嘻將高足杯放在老爺子的面前,“李老,怎麼樣?這次您沒白來吧。”
剛才沒人的時候,老先生可沒少擠兌盧燦和阿爾達汗兩人。
“成化鬥彩?”老先生沒理會盧燦的話,直接上手眼前這尊高足杯。
雖為這窮鄉僻壤中能爆出這般好東西吃驚,但物品嘛,還不算稀奇——成化鬥彩的小杯具,臺北故宮中有十多件,甚至還有一尊萬字款的鬥彩大罐。
1999年,一件鬥彩雞缸杯,就能派出兩千九百萬的天價,除了拍賣公司的炒作外,還有就是,鬥彩確實很有珍藏價值。
鬥彩,以顏色豔麗、色彩豐富著稱,同時,它的燒製過程,同樣繁瑣——是典型的釉下彩(青花、釉裡紅)和釉上彩(粉彩)的燒製模式結合的一種創新性玩法。
修坯上彩,繪製青花底紋,裝窯,還需要高溫燒製,瓷器成形後,選擇其中優秀的瓷器,進行二次繪彩,也就是填補青花圖案留下的空白,或者塗染青花輪廓線內的空間,然後再次入小窯經過低溫烘烤,進而形成鬥彩。
二輪的低溫燒製,對技術要求非常嚴格——如果溫度稍稍高出,則會“黑器”,如果溫度低了,則容易脫彩。
盧燦燒過不少瓷器,對鬥彩也不敢輕易下手。
這件喜鵲登枝鬥彩高足杯買回去,盧燦準備放在潤馨瓷廠,讓大家好好琢磨。
真品,儲存的不錯!
盧燦為這只高度僅有十一公分的小杯具,支付了兩隻甜白瓷的費用。
當第二個家庭,再度揣著三千綠油油的美元離開後,院子裡很快頓時湧來一大批人!
現在,終於有點後世全民鑑寶的味道,可惜,以小孩子居多,手中都拎著大大小小的包裹,裡面應該是拉普小鎮居民翻箱倒櫃找出來的老東西。
此時,天已經放晴,火辣辣的太陽很快就上來了。
丹拓和丁一忠,在院子裡撐起幾把太陽傘,讓這些孩子們歇息會。至於躲在門前偷偷關注的大人們,不管了。為了口碑,盧燦又讓人去鎮上小店中,買來許多糖果。
不一會,院子裡人滿為患,全是小不點。
擔心打壞手中的東西,盧燦又將遊手好閒的阿爾達汗擠兌出院子中,負責維持秩序。
負責鑑定的有李老、盧燦、奎榮、馬輝義四人,溫阿四負責內屋的秩序維持。
沒有贗品,只有沒價值、低價值和高價值之分,所以鑑定速度很快。
畢竟小鎮上的居民,拿來的大多是生活用品,真正達到館藏級的物品不是很多,但依然有不少驚喜。
就如同現在,幾人都圍在一幅壯錦面前,嘖嘖稱歎。
這是一幅壯族傳統手工織錦,寬約一米二,長幅約八尺。其圖案,中為龍鳳,四周為大萬字紋飾邊,紅色為底,金線點綴,富麗堂皇。整幅壯錦,以棉紗為經,以各種彩色絲絨及金線為緯,採用通經斷緯的方法巧妙交織而成的藝術品。
最為關鍵的是,上面有織有九個字“桂尊親王降梧萬壽安”。
有了這九個字,這已經不僅僅是精美的壯錦,而是一幅珍貴的歷史文物。李林燦很激動,乾瘦的手指,一遍遍的摸著這九個金絲攀織的字型。
盧燦並非考古,但也能看出這九個字,語意有矛盾。前面稱呼是桂尊親王,表明是獻給親王的禮物,後面卻用上“萬壽”這一皇帝專用的稱呼!
是不是很奇怪?
這裡一定有故事,李林燦一直想要說話,盧燦很適時的遞出臺階,他笑著問道:“李老,您給大家講講?”
老家夥撓了撓耳根,指指桂尊親王問道,“這人你們知道嗎?”
“桂尊親王降梧”說的是明末桂王朱常灜的事情。桂王朱常灜的藩王府在衡州,崇禎十六年(164)年底,張獻忠攻陷衡陽,桂王朱常瀛攜子朱由楥、朱由榔逃往廣西梧州避難。
“不錯,就是這人!他的兒子,就是南明永歷帝朱由榔。”對盧燦的回答,他比較滿意,點點頭,又指了指後面的“萬壽安”三字反問盧燦,“你該不會以為他稱帝了吧。”
盧燦一愣,這如何判定?他所知道的,史書中沒有朱常瀛稱帝的記錄。
“這是監國親王所特有的榮耀,可以稱萬壽。這件壯錦,應該是他抵臨梧州後,當地官員組織送來的貢品。這九個字,足以證明,當時的朱常瀛已經是公認的監國親王。”
“也算是解決一樁歷史疑案!”
老頭子意猶未盡,摸摸下巴,遺憾的搖搖頭,“明末的那段歷史,一塌糊塗。”
“讓重病在身的桂王朱常瀛監國,這幫大臣,究竟怎麼想的?而且,他這監國親王,和隆武帝朱聿鍵關係還很差。兩人的地理位置,一在桂,一在粵,相聚十萬八千裡!”
“這算監哪門子國?”老頭子連連感慨。
這幅壯錦應該一直被壓在箱子底下,摺痕清晰明顯,沒有跳線和缺損,其上還有一股淡淡的樟腦味,所以儲存的非常好。
“你知道這幅壯錦是幹什麼用的嗎?”收到好東西,老頭子興致很高,又考起盧燦來。
盧燦所知,壯錦與雲錦、蜀錦、宋錦並稱中國四大名錦,因為其厚重、方格紋飾明顯,故最適合作被面、褥面、揹包、掛包、圍裙和檯布等。
但老頭子這麼問,這幅壯錦明顯不是常規用途啊?
鑑定鑑定,要是藏品什麼用途都摸不清,還鑑定個屁啊!
盧燦來了興趣,“四哥,幫我整理一下!我再看看。”
溫阿四與馬輝義手快,將這幅壯錦撐起來,寬約一米二,長幅八尺,平攤開來像一幅畫。咦?是不是真的是一幅掛畫?
心中有了計較之後,再看所織的九個字,在整幅蜀錦的上側,從右到左排列,整個佈局,越看越像一幅橫軸掛畫!
靠,還真是!
盧燦兩輩子也沒見過這種型制的壯錦。
這件東西珍貴了!壯錦中獨一無二的“賞錦”!
“你說的沒錯,這是一幅橫幅中堂織錦……”李林燦捻了捻邊角,那裡有特別縫製的布帶,盧燦最開始還以為是捆紮用的,看來不是。
“這四周的繃線,可以穿在吊杆上,然這幅壯錦掛在銅杆上,平整不起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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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也有些嫉妒盧燦的運氣,衝他點點手指,“好東西,還不趕緊收下?放在博物館中,既有歷史韻味,又有工藝欣賞價值。”
“在絲布藏品中,這件東西不可多得,臺北也沒有呢。”
………………
驚喜不常見,但總會在不經意中冒出。
在用一千美元買下那幅賞錦後,盧燦很快又上手一件。
這是一件泛黑的銀器,彌足珍貴的是,它是明代“槌銀張”的一張打一體銀壺。
這把銀壺重量只有一百四十二克,除去活動手柄,整壺的壺耳、壺嘴、壺體全部出自一張銀片,這種工藝,俗稱“一張打”。
現在的銀壺一張打工藝,水平最高的在東瀛,因此,很多人認為東瀛的“一張打”是他們的民族特色。現如今,盧燦手中的這把出自十六世紀的一張打老銀壺,生生的扇了那些人一記耳光。
整把壺,除去環扣活動提樑,高為二十三公分,壺底徑為十六公分,呈瘦高型,短嘴短柄,壺身鏨刻《蓮荷圖》,典型的溫酒銀壺。
整把壺纖秀可愛,可以完整的放在南方土灶的吊罐中,燒飯的同時順帶著溫酒。
槌銀張的落款,在手柄處。這位是苗裔,祖傳制銀工藝,他所制的銀器,在當時的滇黔蜀桂一帶,非常受歡迎。《昆城府志》中,有他的介紹。
這把銀壺,盧燦以五百美元入手,即便達不到館藏級別,自己把玩也不錯。
今天,收穫最大的是馬輝義、溫阿四和奎榮三人。
老爺子眼叼,一整天,他也只選擇了九件館藏級藏品,剩下的全部推到馬輝義三人處。
拍賣級的,其實也不多,三人挑選出二十來件準備維德拍賣的冬拍。
還有那些剩下的怎麼辦?
溫阿四走街串巷蒐羅調景嶺長大,見阿燦看不上,連忙與馬輝義、奎榮商議,他們湊出部分資金,又在盧燦這裡拿了五千美元,三十、五十一件,買下來不少小東西。
盧燦和老爺子看不上,可不代表香江古玩市場的那些人看不上啊!不值錢,那也是古玩啊!放在南邊沒人要,運回香江可是不少利潤呢。
最後,他們三人收羅了七十多件各類古玩。
一直忙到天色擦黑,人群才漸漸散去。
盧燦伸了個懶腰,累了,渾身骨頭咯咯作響——今天他還幫溫阿四鑑定不少物件。
“不對!”老先生一件件擺弄自己精挑細選的九件物品,忽然冒出這個詞。
“怎麼不對了?有贗品?”盧燦嚇一跳。
這九件都是自己和李林燦看過的,還會有假貨?
老頭子連忙擺手,指指桌上的物品,“你沒看明白?”
五件瓷器、兩件銅器、一件傳世老羊脂玉配、一件壯錦,對啊,沒錯啊?盧燦看看他。
“你個傻瓜!”李林燦伸手就在盧燦的後腦勺上來一下,怒其不爭的吼吼道,“有字畫嗎?有古籍嗎?這才是收藏的大項呢!今天有幾個人帶字畫書籍來的?”
“笨死了你都!”他臨了還瞪了盧燦一眼。
盧燦眼睛轉轉,自己這是捱打了?在家也沒人敢上手動自己啊,連暴脾氣王鼎新老爺子也不會,更別說盧嘉錫了!
靠,被打了,還得往下嚥。
老家夥說的有道理,字畫、古籍去哪兒了?當初回民起義,不搶字畫?
這也太扯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