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有言:無功太白,去天三百。
因其山勢之險峻雄奇,罕有人能達至深處,故而自古以來,這座山也就自然凝聚了周邊諸縣之人,對於“仙家勝境”的樸素幻想。
若從高絕之處看上來的話。
無功山上即是一副皚皚白雪、鬱郁蔥蘢同存的奇異景象。
雖然按照正常人大多總是喜美厭醜的觀念來說,這一座靈秀之地,就理應是仙家洞府。
但是。
只可惜,事實卻並不以人為的意志而改變,現實反而恰恰相反。
無功山上羅霄洞,舊時武氏仙人之居所、
可當下,自太白山君出道以來之後,這也曾年年香火不絕的肅穆之地,卻被一窩的白毛畜牲當做了老窩,肆意糟蹋了幾十年,連泥塑金身的頭被拆了成了在灰塵裡打滾的築球、一應祭器香燭都沒人問津的被胡亂堆在了角落,正好作了個“妖巣虎穴”。
在越陽樓等人往山上行來之時。
此時此刻。
這羅霄洞中,卻仍是日常的人聲的哀嚎不斷,到處骨血飛濺。
相比於那些遵從於食色本能的同族妖魔們,這太白山君自詡是武氏仙人隔代弟子,不僅到處都要都要對標人類,而且愛好也同樣是在一眾妖魔之中格外特別,不愛酒肉血食,也不愛面首男色,偏偏唯獨喜歡從那紅塵人世傳來的“鬥獸”之事。
不過。
妖魔之所以是妖魔。
常人都是拿蛐蛐、公雞養了相鬥,再誇張點也不過就是拿虎豹相鬥。
而到了太白山君這裡呢,她卻偏偏是喜歡看那些被擄掠而來的小肉人,在困獸的狹小牢籠裡,不著寸縷,不帶刃物,捨棄了一切人的尊嚴來想盡一切辦法殺死自己眼前的同類。
原本這頭雌虎化形之後,也就是個粉面桃腮盤鳳髻,冰肌玉骨凝香脂的美貌少婦的嫵媚模樣,她半透明般的輕薄紗衣籠著妖嬈玉體,尤其是在看那些小肉人們像困獸一樣拼盡全力廝殺時,感受著空氣中的氛圍,而她在大座上也同樣是逐漸一身香汗淋漓,彷彿因此也激動不已。
羅霄洞大廳中央,困獸之鬥廝殺到精彩之處。
那雙眼滿是血絲的麻木男人用雙臂箍住了對手那個年輕男人的動作,眼神像是要自己這個唯一的獨子生吞活剝了一樣,嘴裡唸叨著“你這小畜牲連骨肉都是來自老子的”說服自己,而轉眼間,一口豁爛黃牙就毫不猶豫咬向了對方的脖頸!
那一刻。
看到此景,似乎能夠接下來所發生之事一樣,即刻間,太白山君眉眼間春光媚意就更濃了幾分,薄紗下的兩條大白腿遊移絞起,直起身子,正要細細打量。
“母上母上!”
但就在這時,氣氛正熱烈的羅霄洞中,然而,一個慌亂而稚嫩的聲音卻是突然響起,原來是一頭渾身斑駁血跡的白虎滾了進來。
當被這個聲音突然打斷之後,那個本來那昇華整場困獸之鬥的孝慈場景卻是轉瞬即逝,看到年輕的兒子死於年長的父親口下,這已經是太白山君回過神之後的事情了、
雖然太白山君向來性格桀驁暴虐,但看到這頭白虎皮毛上滿是斑駁血跡,想起他終歸是自己的孩子,這太白山君卻也是終究只能怒瞪了眼這個壞氣氛的蠢貨。
在大座上,她拍了拍大腿,改半臥的慵懶之態為斜倚的半盤坐姿,朝那頭白虎勾了勾手,便道:“諒你也是受傷之身,先過來母上懷中坐著吧。”
從不看情況闖進來時,就可以看出,這虎妖也是個愣頭愣腦、妖性未改的性子,完全不知道察言觀色,既然太白山君如此說了,那他也就按那麼做了,活像個大貓一樣,乖巧的趴在她身下,把毛茸茸的大頭送到了母上手邊。
撫摸著大貓柔軟的皮毛,太白山君的心情總算好了點,一邊眉頭微皺給它從傷口挖著彈殼,一邊便問道:“如此咋咋呼呼的模樣,成何體統?我讓你們下山給那些鎮妖司的小崽子們一個威風好看,難道是你和你大哥都被打回來了嗎?怎麼就你一個人了呢?”
看到母上一下子這麼多問題,這虎妖靈智程度不高,自是當即就虎腦過載了起來,想到那尊鹿角赤發的大妖魔的滔天兇威,就只能嗷嗚的吼了幾聲,不安的顫抖了幾下。
今天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
太白山君一直以來也是有種不詳的預感。
而當她再看到從山下回來的子嗣成了這個樣子,心中的不安感就更加深了一點,不由得不耐煩地擺擺手,斥喝道:”既然是他們來了,那你便說他們來了就行,左右不過是一些禍境都說不定沒幾個的小肉人兒而已,連這點小事都不能順暢說出來,我看你也就這麼個不成器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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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吼、嗷吼、嗷吼……”
見到母上這麼生氣的樣子,虎妖想要辯解,可話一到關頭的時候,卻不知道怎麼的,沒辦法組織成語言。
嗯。
它的這個樣子,反倒又激起了太白山君幾分火氣,旋即,她也懶得等從它嘴裡問出來什麼話,朝羅霄洞中剩下的幾個孩兒揮了揮手,便遣了它們再去下山看看,把那些鎮妖司的小崽子們給強請上來。
在仍舊沒有消弭的不安感中。
作為從廝殺中坐上如今之位的大妖魔,太白山君倒沒有就這麼輕易的掉以輕心,而是從不知道哪裡,翻出來了幾枚銅錢,捏在手中,就準備先起幾卦,算算情況。
“坎上兌下……”
片刻後,看著手裡的幾枚銅錢,太白山君正要把其代表的卦象說出來時,從羅霄洞外,忽然間響起空氣爆鳴聲,卻又使銅錢震了一震,結果被太白山君本能的握在了柔荑之中,沒有來得及到底看清楚全新的卦象。
-
此時此刻。
而在另一邊的羅霄洞外。
憑藉著一身在妖魔中也算得上是通吃的俊美皮囊。
這一路往山上走來,所遇之妖雖是不少,但越陽樓倒也是順利的異常,反正左右不過也是一些肉身素質上比普通獸類強上一些的小妖而已,只要見著身上有血腥氣息的,他便先抬手一刀送了過去,直接劈了天靈,也懶得等他們如虎禪師一般講起什麼妖魔的歪理,省的平白汙了自己的耳朵。
雖然按照死理來講,其中或許是有極小可能存在一些沒吃過人的無辜妖類。
但考慮到判斷絕對的善惡,這本來就是仙神才可能實現的事情,動手之時,作為一個能力有限的凡人,越陽樓他也就很快沒有心理負擔了,只能說他又不是什麼極端的小動保組織成員。
“譁。”
那一抹妖異的青色刀光潑灑。
宛如綻放的清淨蓮華般,無功山眾妖便具是平等的一應迎劫受死。
越陽樓悠然抗著大纛,腳下一條血路延伸,這“慈悲”的殺戮中,忽然間,他就想起了前世京劇中的一段唱詞,笑了笑,便放聲道:“看前面那黑洞洞,定是個賊巢穴,待某趕上前去,且殺他個乾乾淨淨~”
血紅。
在往日之景不再的山林之中。
將又是幾頭被他嗅到了身上的血腥氣,而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妖魔一刀從中劈碎,看著腦袋碎裂的妖屍,從脖頸處如同噴泉一般的湧出了腥臭的血液,倒在了地上。
遠遠比妖魔更像是妖魔的妖魔。
這越陽樓嘴角一分殘酷的笑容掀起,感知到又有幾頭全新的妖魔氣息闖入自己的感知圈,撫摸著收歸腰間的長刀,他抬起頭,那熔金般的似蛇豎瞳,便和遠處剛剛到來,卻直接目睹了他兇行過程的幾頭的白虎交匯對視,引得它們顫顫發抖,然後就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嚯,是和那個虎禪師相似的血脈氣息呀!’
鹿角赤發的妖魔撓著下巴,當饒有興致的目光,為落下的眼簾遮住時,他提步向前,就像是瞬間跨越了這之間的距離一樣,旋即,只是目光稍稍的在它們身上停留了一下,清淨蓮華再開幾瓣,這幾頭跟著太白山君和虎禪師也吃了不少人的虎妖,就停止了畏懼的顫抖,安靜的像是死了一樣。
……哦對。
或許不需要“像是”。
“啪嗒”一聲,無頭虎屍倒下,就像是至此才剛剛熱身完畢了一樣。
扛著大纛,越陽樓敲打了幾下胸膛,在他悠長的呼吸聲中,緊接著,他從胸膛之中撥出的氣息,就漸漸化作匹練般的厚重白氣,然後在轟然一嘯中,直衝向天,撕開了前方那座“洞府”門匾位置處的遍生的藤蔓。
“武、功、山,羅、霄、洞……”
看著那塊石壁上刻著的古老篆字,越陽樓把它們給念了出來後,臉上終於是有了幾分正色,心裡笑道:“看來終於是找到地方了啊。”
感知到此刻羅霄洞中那濃郁未散,正是異常新鮮的血腥氣息。
即便悄然閉上了雙眼,他的心頭中也依然是倒映出了妖巣中那宛如活地獄般的場景,以及那頭有著極強存在感的太白山君的身影。
“禮來不往非禮也……”
他睜開雙眼,抬起腳,向前踏出幾步,卷著滾滾的煞氣,他淡然的目光就迎上了太白山君的美眸,沒有半分退讓。
在那一刻。
漆水大纛之下。
槍尾釘著的那頭虎屍就悄無聲息動了。
越陽樓反握槍身,毫不猶豫往上一挑,宛如飛馳的炮彈一樣,虎屍就迎面朝太白山君飛來,然後不出所料的,在那這臉色鐵青的太白山君的身前被輕易擋下,碎裂成飛濺的血肉。
太白山君無聲鬆開柔荑。
只見……
她手中一片銅錢的粉末飄落。
卦象——下下大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