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永義大街,阮椒順著李三娘的鬼氣,找到了方才德和盧秀芹居住的獨棟別墅。
別墅所在的小區是帝都比較出名的富人區,住戶大多是知名的商人,混得也都是以帝都本地為主少量外來發展的商圈。
在小區裡,盧氏企業也只能算是中等。
這裡很多別墅內部都安排了簡單的風水局,還透著一些法器的氣味——阮椒已經見怪不怪了,巡街這麼久,他發現很多有錢人都這麼幹,只是弄到的是真貨還是假貨,那就有待商榷。
站在盧氏的別墅外,阮椒不用望氣就能看見在別墅上空盤旋的濃郁陰氣,其中透露出陣陣濃烈血光,還有似有若無的鬼哭聲。
他頓住腳步,沒再向前。
——覃愫的報復,已經開始了。
李三娘剛把生魂送回,就聽見了身後傳來的呼嘯聲。
一股可怕的怨氣打碎了雕花大窗,“刷”地一聲,落在了房間裡。
李三娘連忙讓路,迅速地縮到角落。
進來的女鬼嘶啞地笑了一聲,無聲無息地往床邊飄去。
但是才剛飄出沒多遠,牆面上掛著的八卦鏡突然打出一道光,正朝著女鬼而來。女鬼猝不及防,朝前面一個趔趄,她頓時被激起兇性,縱身朝著八卦鏡撲去!
八卦鏡再次打出光芒,女鬼一伸鬼爪,兇悍地抓碎那光,然而另一邊卻倏地劈來一道劍芒——原來還有一把銅錢劍掛在床頭櫃上,這時察覺到危險,同樣攻擊過來。女鬼側頭躲過,張口噴出厚厚的鬼氣,霎時間,把八卦鏡、銅錢劍包裹起來。
“叮叮叮叮——”
銅錢劍左突右衝地掙扎,發出連續地撞擊聲。八卦鏡上光芒大放,照亮了周圍的空間。可惜越來越多的鬼氣重重撲殺,兩件法器不堪重負,靈光漸漸磨滅,最終發出一聲不甘的低吟,全都不動了。
李三娘看了看那兩件法器,有些咋舌。
要說力量吧,它們也不算很強大,靈性不足也不容易激發,所以她帶著押符過來時,根本沒有引起反應。可即使這樣,法器就是法器,如果她來對付,是絕對沒有覃愫這麼輕鬆的。
而覃愫毀掉了了法器,也得以順利接近仇人。
方才德和盧秀芹躺在大床,滿臉都是驚恐。
說來也是可笑,這對夫妻最近幾年同床異夢,可在這時候,卻反而陷入了同一個夢境裡。他們滿頭大汗,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掐得臉色漲紅,又猛地放開了大口喘氣,再掐住,再放開……無數次的迴圈,他們手指抓撓,拼命地想要掙扎,可就像是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壓住一樣,始終還是陷入在無窮無盡的夢魘之中。
如果夫妻倆能睜開眼,就會發現在他們的床邊正站著一個女鬼,長長的頭髮垂下來,猩紅的血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他們的身上。而每次沾到一滴血淚,兩個人噩夢就更深,恐懼也更深……但是,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
牆角,李三娘死死盯著覃愫。
到目前為止,覃愫一直表現得很清醒,也沒什麼過激的動作,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厲鬼就是厲鬼,很容易被情緒控制,要是突然就失去理智了呢?不過,幸好這小區裡的別墅與別墅之間距離不近,暫時不會殃及無辜。
但是顯然,僅僅噩夢並不能滿足覃愫,她吐出一口鬼氣,後退了三米。
接著,人渣夫妻睜開了眼睛,正對上一張充滿惡意的鬼臉。
驚恐的情緒讓方才德和盧秀芹的瞳孔瞬間放大,但是他們還來不及求饒,就抱著肚子在床上翻滾起來,鮮紅的色澤從他們身下滲出,一片一片地洇溼了床單,彷彿有什麼東西從他們的肚子裡不斷流出一樣……
李三娘不由瞪大了鬼眼。
還、還有這樣的操作?這明明就是小產!
漸漸地,血越流越多,方才德和盧秀芹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過了一會兒,他們的表情仍舊痛苦到扭曲,卻已經沒有力氣再掙扎,呼吸越來越急促……
然後,血止住了。
陰冷的聲音在房間裡迴盪。
“寫吧,寫出你們的罪狀。”
“我會讓你們……死得輕鬆一些……”
阮椒在別墅外搜尋了一圈——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他沒在任何地方找到有“老神仙”的身影,難道說他真的沒有特殊目的?還是因為回魂夜沒到,他沒過來?不對,仔細想想,如果目的是厲鬼,難道不應該提早準備?真等回魂夜再過來,那也太倉促了,說不定會錯失厲鬼。而且厲鬼會逐漸變強,想捕捉厲鬼,還是在厲鬼剛形成後不久就立刻動手最省力。
轉了好幾次,阮椒始終沒有發現任何不同,緊鎖的眉頭微微鬆開,又皺緊。
看來,或許真是他想多了。
可這樣一來,那個所謂的老神仙沒了線索,就更加可疑,也更讓人想不通他的目的。
三個小時後。
一團煞氣從別墅裡衝出,落在地上,變成一隻滿身血光的女鬼。
然後只一個眨眼的時間,女鬼身上的戾氣就快速壓縮,最後纏繞在她的身上,她本鬼搖身一變,氣質儀態都好像生前一樣,知性而優雅。
另一股怨氣也出現了,別墅高高的窗臺上
慘白著臉的淹死鬼攀在窗臺上,長長的頭髮滑落,鋪開了一地,蜿蜒的水痕順著她的身後流淌,淡淡的水腥味瀰漫……
又是一眨眼,她也來到阮椒的面前。
阮椒:“怎麼這個造型?”
李三娘一瞬間收回鬼相,站直了身體,乾笑著說:“剛剛有點兒受刺激。”
阮椒懂了,大概是覃愫剛才報仇釋放的力量太強大,李三娘不是鬼差,不露出鬼相支撐不住。他臉色緩和下來,說:“辛苦你了。”
李三娘連忙說道:“為城隍爺辦事,不辛苦。”
阮椒看向覃愫,沉吟著,在想接下來說什麼。
覃愫卻嫣然一笑:“小阮——不,是城隍爺大人。聽說您缺替你幹活的人,您看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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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椒愣住:“覃姐你不去投胎?”
覃愫看了看自己身上翻滾的怨氣,語氣清淡:“你看我這個樣子,還能投胎嗎?我這一生,活得那麼艱難,死得像個笑話,但是死了以後,我想混出個鬼樣來。”
阮椒仔細地端詳著現在的覃愫,她的身上有報復成功的印記,卻沒有濫殺無辜的孽債,跟那對人渣夫妻的恩怨已經了結了。可是,她身上好像還有什麼想不通的執念沒有消散,也讓她的鬼力越來越強。這樣一隻厲鬼願意供他驅使當然很好,但是他也希望這是覃姐是想清楚以後做出的決定。
“覃姐,現在我當你是朋友,可如果你替我辦事,我就要公事公辦的。”
覃愫又笑了笑,風姿綽約:“我已經想清楚了,以後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去辦吧。我跟李姐一樣,都想早點透過考驗,成為城隍爺手下真正的鬼差。”
阮椒稍微思索,點頭同意了:“行。”然後他看向淹死鬼,“三娘,你跟我說說你看到的。”
李三娘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覃妹子控制力挺好的,過去以後也沒做別的,只讓那倆人在幻覺裡經歷了一下她經歷過的事兒就完了。”
阮椒心情也有些微妙——覃姐經歷過的?呃。
他轉頭對覃愫說:“既然這樣,覃姐就跟我走吧,不過既然已經報復過了,以後也別再惦記了,要重新做鬼。”
覃愫撩了撩頭髮:“城隍爺放心,我好著呢。”
阮椒:“……”成吧,看她感覺這麼好,他也就放心了。
幾隻鬼準備離開。
覃愫像是突然察覺到什麼,笑了笑說:“您稍等啊,我還想親眼看看。”
阮椒就見她回頭朝著別墅的視窗那看了一眼。
好像有一股怨氣順著她的意念進入了別墅裡,而下一刻——“嘭!”
遠遠的,有兩道人影爬上了窗戶,從那一躍而下,摔了下來,砸得悶響。
方才德和盧秀芹,徹底死了。
阮椒:“……”原來還有這最後一步。
覃愫笑靨如花:“城隍爺,咱們走吧?”
阮椒想了想,說道:“你也稍等吧。”
本來想著覃姐沒注意到更好,回頭讓三娘暗地裡再來一次,以免她受刺激,現在明白是剛剛死透的,再想避開也來不及了,那就乾脆點兒——他拿出城隍印,遙遙地對著那兩具屍體上已經冒出的新鬼晃了晃。
剎那間,兩道新生的鬼魂被神光一罩,頓時變成兩股青煙,沒入城隍印裡。
覃愫的鬼眼裡血光閃動。
是了,人死了還有鬼,她不就是嗎?撕碎他們——但是很快,她就恢復了平靜。
阮椒剛察覺到覃愫情緒的不對,她已經自己剋制了,他忽然就覺得,這回可能是找到了一位很不錯的員工——她是個很聰明的女鬼,想明白自己的處境後,越來越有分寸了。
覃愫微微一笑,溫柔地問:“城隍爺,收這兩隻鬼是?”
阮椒也直接回答了她:“盧秀芹只跟你有仇,你報仇了,是可以放她去投胎的。至於她一些零碎的惡行,到陰間投胎前,自然會有結算。七天後,盧秀芹頭七過了,鬼門會帶她走。但是方才德涉及的人命多,你報了仇,他身上還有血債。我先封住他,等報應完了再說。”
覃愫聽到這話,忽然心情好了許多。
“城隍爺英明。”
到現在才算是基本解決了問題,阮椒帶著兩隻厲鬼,施施然朝著小區外飄去。
但是沒想到,這都還能有意外發生——
剛到門口,就有一道帶著法力的劍光斬來,隨著響起一聲叱喝:“厲鬼竟敢害人,該死!還不束手就擒!”
阮椒的嘴角抽了抽。
就這點兒法力,也敢出來抓厲鬼?
現在快天亮了,他也不耐煩在這兒糾纏,氪信仰先把劍光打散,然後黑旗卷走兩隻女鬼,直接旋風遁了。
臨了只留下一句話:
“厲鬼報仇天公地道,沒本事的小子,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