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地點依舊在琴行，時間來到第二天的下午。隨著最後一個音符飄逸而出，餘韻消散空中，一曲落幕。
稍傾，啪啪啪，回過神來的葉紫檀，嘴角噙著享受笑意，一邊自座位起身行注目禮，一邊歎服鼓掌。
見狀，唐朝亦是配合起身，抬手摘下頭上並不存在的帽子，輕輕一躬，紳士彎腰回禮。再等直起身來，儼然身處某個莊重舞臺，對著空空蕩蕩琴室，矜持下壓雙手：“謝謝！謝謝大家！”
“哈……”這般惟妙惟肖表演，自是又博得佳人一笑。
如此融洽氛圍，小姑娘若是在場，想來會忍不住對某人送上一個大拇指，大呼內行，然後感慨原來哥哥是屬於慢熱型的啊……不過，實際情況當然不是這樣。
母庸諱言，月餘時間認識下來，能看得出，葉紫檀對於某人觀感不錯，搞不好還會有點小好感什麼的，但應該只是停留在音樂才能欣賞層面。唐朝這邊則更不用說，哦，並非那天的意外相遇有留下心裡疙瘩，而是壓根就沒往別處想。
所以，總的來說，就是彼此能聊得來的新朋友，至少目前階段是這樣沒錯。
“真的，越是聽你彈琴，就越發讓我覺得當初放棄音樂轉學美術，是個再明智不過的決定！”
得益於糖·雙料間諜·豆童鞋的不懈努力，關於某人從未經過任何音樂方面專業訓練、純野路子出身的根底，葉紫檀自是清楚，也因此不由得感慨連連。
“呵呵，沒那麼誇張。”
“不，就是有這麼誇張！”
“行吧，那你有空常來聽。哦，對了，接下來一段時間不用，你應該也聽糖豆說了，過兩天我們要出門旅遊……”
交代清楚事情，又說了幾句閒話，氛圍便不免有些冷清客氣下來。
這是正常的，畢竟剛認識不久，糖豆童鞋又不在，葉紫檀也不是個話多的人。好像搞藝術的大多都是如此，敏感喜靜，又不善言辭。
唐朝倒是能說會道，願意的話，無論物件是誰，上至富商政客，下至販夫走卒，甚至哪怕是個精神病人，營造一場輕鬆且愉快的交流都不過信手拈來……但，這不是心裡藏著事嘛。所以，也就這樣草草作罷。
送走這位安靜且文藝的姑娘後，唐朝重新回到收銀臺後面坐下，開啟之前合上的膝上型電腦，移動滑鼠，逐一叉掉螢幕上各類文字視窗，清除痕跡，最後斷掉電源關機。
情況，已經大概弄清楚了。
其實具體緣由，昨天宗清電話裡有詳細講過。但唐朝自然不可能只聽信一方訊息渠道，便又花了一天時間查詢驗證，重新梳理。
事情並不複雜，簡單來說就是九州崛起海外分部的一個外線中間人，前段時間被澳大利亞的平原袋鼠組織抓走，亟待營救。但因為關押地點比較特殊，需要一個技藝精湛的遠端狙擊手開啟突破口。九州崛起海外分部那邊搞不定，便想到了他這個外援……
無非是地下世界爭端。
說來九州崛起海外分部和平原袋鼠也是老對手了，多年來雙方摩擦甚多。矛盾劇烈。所以事情本身並沒什麼出奇，有點意思的是前因。
還記得前段時間陰差陽錯被任不平錘死的那個CIA王牌特工嗎？後者來嶺江的目的，是為接走一個長期在九州崛起內部深度潛伏的高階臥底。
這名臥底，便是出自於平原袋鼠。現在對方早就被九州崛起控制起來，暴露原因正是拿走特工隨身碟的某人，隨手舉報提供的資訊……
嗨呀，一不小心又做了次挑動風雲的幕後黑手！
當然，平原袋鼠那邊不可能知道某人在其中的關鍵作用，這筆賬只會算到九州崛起頭上。
報復，也就隨之而來。
具體交手狀況唐朝目前只查到一鱗片爪，據第五論壇的小道消息，九州崛起海外分部貌似是吃了大虧。訊息應當沒錯，不然後者也不可能大老遠找到他這邊來尋求幫助。
情況大致就是這樣子，現在擺在面前的就兩個選擇，去，亦或不去？
好吧，說是兩個選擇，其實只有一個。雖然昨天在電話裡唐朝並沒給與準信，說要考慮一下。但其實他心裡是清楚的，這趟差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當然不是因為什麼有始有終，局面是他搞出來的，就得由他來收拾這種屁話。
講道理，無論是出於何種目的，但唐朝當時提供臥底身份線索確實是幫忙來著，也幫到了忙。如此，沒要五十萬舉報獎金已經夠大方的了，怎麼可能還會再把自己搭進去？老好人也得講究個基本法不是！
也不是因為九州崛起總部，亦或嶺江分部的要求——嗯，這說法看似有些累贅，但此兩者在唐朝這裡確實從來不是一體，相反，他分的很清。
之所以如此，還是性格習慣使然。
眾所周知，孤狼出身的某人對於集團組織這類性質的存在，向來抱著避而遠之態度。越是體量龐大的，越是如此。直白點說就是，如果昨天那通電話宗清是代表九州崛起方面來聯絡的，他可能都不會等對方把話講完，即會直接結束通話電話。
這並非是不給面子、亦或裝大尾巴狼什麼的。沒那麼複雜的，唐朝一直以來打交道的物件都是任不平、李曉琳、宗清、高長風這些人，再擴大範圍，也不過就是嶺江分部而已。
九州崛起總部？抱歉，真的不熟。彼此沒有過往交際，也沒有信任基礎，談何合作？
話說回來，如果昨天宗清代表的是他自己，是嶺江分部……嗯，應該還是會拒絕，但態度就不會那麼直接了。
畢竟從這幾年的良好過往來看，雙方的默契度還算不錯，也在一定程度上達成了心照不宣的信任與共識。所以，如果沒什麼事，又恰好碰上他手癢難耐、靜極思動的時候，談談條件幫幫忙也未嘗不可。
就算最後選擇婉拒，也只可能是因為唐朝這邊自身個人原因，並不涉及其它。比如懶，不想動。也比如眼下，他確實有事來著，出遊在即，不便出差……
只可惜，昨天宗清電話裡說的受人所託，這個人，既不是他自己，也不是嶺江分部，更不是九州崛起總部。而是九州崛起海外行動負責人，在歐美地下世界有瘋子狂人之稱的楚當歌！
這就是問題關鍵所在了。
去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同樣的洛杉磯之行，相似的複查體檢劇情，小姑娘撞上覬覦她心臟的極地冰河高層拉爾夫。最後極地冰河、楚當歌率領的九州崛起海外行動組，以及得到訊息自國內殺去的唐朝，三方人馬混戰，造就了那個瘋狂的洛杉磯夜晚。
結果無需多講，只說那次事件結束後，為答謝行動中竭力保護謝薇糖豆安全的九州崛起海外行動組，唐朝當時曾親口許下承諾，欠楚當歌他們一個人情……
看到這裡，沒錯，這便是這趟差非出不可的理由——人情債，得還的！
※※※
吱呀一聲，唐朝後靠椅背，閉上雙眼，抬手捏了捏眉心，無奈嘆氣。
如此做派，並不是因為後悔當時輕易許下承諾，唐朝還不至於那麼沒品。實際上，在昨天得知是楚當歌的請求時，他心裡是有松了口氣的感覺的。畢竟，
得什麼別得病，欠什麼別欠人情——這句老話不只在地表世界盛行，在地下世界也同樣適用。能這麼快還掉人情，其實是件好事來著。
唯一的苦惱，就是這人情還的不是時候。出差地點在澳大利亞，無論事情複雜與否，一來一回旅遊計劃肯定得泡湯。而早上他還接了小姑娘一個影片電話，詢問攻略完善進度，並囑咐他到時別忘記帶相機……這可咋整？
得想個脫身理由啊……唐朝再度捏了捏眉心，腦中卻依然沒有絲毫頭緒。
也是這時間點卡的尷尬，若是早一點，那直接和謝薇小姑娘她們說不想去就行，晚一點更沒問題，偏偏是不早不晚，恰好卡在中間，這就相當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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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結間外面天色漸昏，一時半會沒想出什麼好主意，唐朝也是沒轍，只能關掉店門，騎上機車先行回家。
途徑一個十字路口，等待綠燈間隙，身後喇叭滴滴催促不停。
起先的兩聲唐朝還沒在意，也是有點心不在焉，再等回過神來，後知後覺莫名扭頭，就見輛黑色大眾車子無限抵近，只差一點，前保險槓就攆上機車後輪胎。
裡面中年司機自車窗探頭出來，戴著墨鏡，惱怒揮手：“看什麼？這是你走得道嗎？懂不懂交通法規？知不知道什麼叫機動車道？趕緊下去！”
唐朝面無表情收回視線，也是遇多了這種狀況，懶得向對面普及摩托車也是機動車這一常識，只當聽不見，不作理會。
“我特麼跟你說話呢！聽沒聽見，下去——”
嚷嚷間，前方信號燈亮起，唐朝一捏把手，徑直離開。
原以為這事到這裡就結束了，卻不想駛出兩個街道後，熟悉的滴滴喇叭聲再次於耳邊響起。緊接著，左側視線裡出現那輛黑色大眾車，也不見打轉向燈，直接變道切來。
別說，雖然帶有恐嚇性質，但這切入時機其實尚可，屬於有驚無險範疇，當然，前提得是唐朝這邊認慫捏下剎車。
唐朝第一反應也確實要捏剎車，沒必要較這勁的，只是在這當口，一道靈光驀地閃過腦海，嗯？等等，脫身理由……
下一刻，滋聲刺耳急剎！
周圍行經的路人車主愕然扭頭，就見輛躲避不及的哈雷機車擦著大眾車身，一觸即分，斜斜駛出丈餘，搖搖晃晃，最終還是砰的摔倒路面。
前後輪胎打著旋兒，機車在前面滑，騎手在後面滾，齊齊衝向道旁綠化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