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不如歸去
人這種動物，念頭太多，太雜，太亂，尤其是年輕的時候，經歷的事情太少，做起事情不是太衝動，就是喜歡瞻前顧後，往往會忘記自己做人的初心。
而‘人老精，鬼老靈’這句話，有時候，說的並不一定是指經驗豐富，更多的時候，是因為這些老人早就看穿了人性，做起事來，化繁為簡，返璞歸真，直抵人心。
江湖大名鼎鼎的包三先生，包不同說話那叫一個難聽，是出了名的。
江堯聽他一句，翻個白眼，露出一點殺氣，包三先生就只能改變怒懟的物件。
段譽雖然不知道包三先生的威名，更沒聽過，也沒見識過江湖上還有這種渾人，但是今日有幸一見，本來按照他的身份，直接喝斥也好，甩袖而去也罷，都沒任何問題。
畢竟按照親疏關係，有木婉清和鍾靈在場，江堯絕對會站在他這邊，不會讓他有絲毫損傷的。
偏偏段譽這小子，也不知怎麼想的，被包不同一口一個小子，張口‘油頭粉面’，閉口就是‘小白臉’，竟然也忍下氣來。
如果不是江堯實在是看不過去，一巴掌扇掉了包不同一嘴大牙，段譽這小子恐怕還要留宿聽香水榭了。
阿碧和阿朱一臉歉意，粉面含羞，送著眾人來到湖邊，招呼了島上漁夫過來駕船，這才再次欠身賠不是道：“江大俠，段公子，實在是對不起，我們包三哥的脾氣差，向來是這樣的。他大號叫作包不同，一定要跟人家挺撞幾句。他說話如果不得罪人，日頭從西天出來了……”
“阿碧姑娘不用多說了，”江堯直接無視段譽可憐兮兮的眼神，這小子真是丟盡了段家臉面，一揮衣袖，神色佯怒：“包不同的名號我自然是知道的，今日就是看著兩位姑娘款待的面子上，這才輕饒了他，下次再見，他若是還敢如此無禮，就別怪我出手無情！”
江湖人行走江湖，面子第一。
段譽今天被包不同言辭羞辱的事，如果傳到江湖上，丟的是大理段氏臉面。
如果江堯不在場也就罷了，偏偏江堯就坐在一旁，作為段正淳的便宜女婿，自己的‘大舅哥’丟了臉面，江堯自己也沒什麼光彩。
“阿碧姐姐，麻煩你和王姑娘說一聲，實在是抱歉，下次有緣再會了，”段譽湊了個空，最終還是把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
段譽雖然是個佛性男，卻也不是沒有脾氣的男人，從小嬌生慣養，被包不同一番奚落也有火氣。
只不過因為心中仰慕已久的‘神仙姐姐’就在旁邊，段譽為了保持男人風度翩翩，只能選擇忍耐。
“段公子多保重。”
阿碧對段譽這個多情公子也是無語，都這時候，還惦記自家表小姐，難道他看不出來，包三哥針對他，就是因為他肆無忌憚的觀看表小姐嗎？
“走了，走了！”
來時小篷船，走的時候還是小篷船，只不過船上多了兩個人，一個是段譽，一個是燕子塢的漁夫。
那漁夫和船家合力駕舟，過了大半夜，在旭日初昇的時候，終於趕到了無錫城外碼頭。
說是無錫城外，其實距離無錫城還有十多裡路。
段譽因為離開了王語嫣，心情壓抑，沒心思說話，木婉清和鍾靈幾女一夜未睡，也有些睏意，坐在船艙裡睡了大約一個時辰。
等眾人上了岸，步行進城後，直接找了一家大客棧包院休息。
江堯正要洗刷，葉二娘站在門外稟告道：“公子，段公子要出去喝酒。”
“相公，你去陪陪大哥吧，”鍾靈做了江堯的女人後，一直表現很乖巧，和之前性格完全不同，把江堯剛剛脫下的上衣重新遞了過來，嬌媚的眼神帶了一點祈求，不管怎麼說，段譽都算是鍾靈‘同父異母的親大哥’。
“嗯，你先休息！”
江堯重新穿好衣服，來到院前，段譽神情鬱郁，正要向外走去。
此時天色早已大亮，街上行人絡繹不絕，路邊各種吃食小攤賣什麼的都有。
段譽沒心情去吃地攤，卻聞著一股酒香，來到一家酒樓前面。
江堯陪著他，抬頭一看，招牌雖然被煙火燻得有些發黑，但是用金粉描寫的三個大字褶褶生輝，甚是耀眼。
“松鶴樓這名字取得好，如松長青，似鶴添壽，”段譽搖頭晃腦了一句，直奔二樓。
江堯和段譽坐下，自然有跑堂的過來招呼。
兩人不缺錢，又是喜歡精緻的人，問了跑堂的，要了一個招牌菜‘松鼠桂魚’，隨後又點了三個本地的時令菜‘碧螺蝦仁’、‘響油鱔糊’、‘雪花蟹鬥’。
段譽要一醉解千愁，自然少不了要一壺好酒。
江堯沒要酒，卻讓跑堂的來一壺上好的雨前茶。
跑堂的下去送選單，段譽無聊，四下打量，因為時間還早，才剛過吃早飯的時間，這樓上客人除了江堯這一桌，就西首欄杆處坐了一個男子，心生感應，與段譽對視了一眼。
段譽見這人身材甚是魁偉，三十來歲年紀，身穿灰色舊布袍，已微有破爛，濃眉大眼，高鼻闊口，一張四方的國字臉，頗有風霜之色，顧盼之際，目光如電，極有威勢。
“好一個大漢！”
段譽心底暗暗喝了聲採：“好一條大漢！這定是燕趙北國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論江南或是大理，都不會有這等人物。似這等好漢，才能稱得上‘英氣勃勃’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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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漢桌上放著一盤熟牛肉，一大碗湯，兩大壺酒，此外更無別物，可見他便是吃喝，也是十分的豪邁自在。
那大漢向段譽瞧了兩眼，便即轉過頭去，自行吃喝。
作為年輕人，煩惱來得快，去得也快。
段譽從小就喜歡交朋友，在大理鎮南王府時，他與賬房先生都能湊在一起喝酒聊天，如今來到中原見到如此英雄人物，有心要結交朋友，便招呼跑堂過來，指著那大漢的背心說道：“這位爺臺的酒菜都算在我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