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下,百萬軍中,一個著青布長袍的儒雅書生,從城頭上冉冉而下,仿似凌空虛渡一般,卻晃眼間已到了地面。
數十裡廣大的戰場上,一瞬間安靜了片刻,百萬人聚焦的目光裡,那人吹響了手中竹蕭。
我忽然覺得腦中微微一晃,不由得凝神提氣才能站穩。轉頭看身周眾人,也都是搖晃著身體退了一步。幻煙公子連退兩步,這才站穩驚道:“音波攻擊?”
圍在大宋群豪外圍攻擊的蒙古兵呆立片刻,又彷彿突然醒悟過來,爆炸一般的喊殺聲驟然響起,紛紛向著那儒雅書生撲去。
但就在這刻,那潮汐升落的澎湃之聲響起,從儒雅書生手中短短的竹蕭之中,盪漾出一股沛然氣息。那不是內力氣勁,更不是招式花樣,只是一種帶著沛然莫御氣息的潮汐漲落之聲。但那聲音卻有著奇異的穿透之力,仿似包含著怒海中永無休止的滔天巨浪,突然打進了每個人的心頭之中。
那人身周的蒙古兵丁,一瞬間無聲無息的倒撞出倒地,口鼻五官之內噴濺出鮮血,連眼珠都怒瞪著象要突出眼眶。其實那些兵丁也在張著大口慘呼,但那慘呼聲在潮汐之聲的纏繞掩蓋下,竟似不能傳出一點聲音。
那人卻只彷彿在後花園散步一般,低頭吹著竹蕭,慢慢行進,向著那兩軍陣前的大車行進。面前蜂擁著的蒙古兵丁,只象是被熱刀切開的黃油,無聲無息,散落兩旁。
隨著那潮汐聲漸高,我們卻不再有那微微的頭暈之感,迷霧說道:“黃藥師原來一直在城頭上,只是沒想到他的碧海潮生曲,威力有這麼大。”
幻煙公子這時也不嚷著要衝擊殺敵了,笑著說道:“音波功向來就是範圍攻擊,但黃藥師一震之間能讓音波傳這麼遠,足見內力驚人。”
我搖搖頭說:“你們發現沒有,現在黃藥師才是將內力完全發揮了出來,能控制了音波只攻擊身周敵人,這才是不光內力深厚,而且控制力更驚人。”
已經被蒙古兵包圍分割成幾大塊的大宋群豪,這時趁著蒙古兵亂成一片又漸漸聚攏在了一起。反是外圍的騎兵弓兵紛紛死傷大片,內圍的槍兵刀兵也隨著黃藥師的渡步走近紛紛散落倒地,眼見著整個宋蒙戰場的形勢竟已被黃藥師以一人之力將要扭轉過來。
但那兩軍陣前的大車忽然微微一動,眼前的整個襄陽城下竟也隨著微微一動,卻是那一直端坐在大車上如青石一般的蒙古帝師八思巴終於站了起來。那紫金袈裟隨著八思巴的站立反射出天邊霞光的萬道毫光,抖動著的袈裟底下伸出了一隻枯瘦的手臂,那手臂抬起,翹起一隻細小的手指。
隨著手指緩慢定住,方向正對著黃藥師,又微微一抖之下,數十裡方圓的戰場上,數百萬人的腦海中,都聽到了一個字“臨!”
我胸中一悶,忍不住一陣煩惡,看著身邊眾人也都是皺眉撫胸,凝神提氣。
但那手指的前方,白龍嚎嘯一聲現了郭靖的身影,卻手持屠龍刀正好一刀斬碎了五輪,金輪法王悶哼一聲摔落地面。洪七公連退數步一手持棒一手擋面,半響後放
下手掌,卻也是皺眉順氣。阿魯不花卻是當場吐了小口血,滾落著爬開。
閒庭信步的黃藥師,這刻竟呆立當場,耳鼻中掛落血跡,一身青袍頃刻間卻不知為何撕裂粉碎,竟比那洪七公一身衣衫更加破爛,一瞬間這儒雅的大宗師卻狼狽至此!
但那潮漲潮落永無止息,畢竟未停,巨濤平靜了片刻又掀巨浪,彷彿要將海中所有的事物,都化作碎片吞噬嚼爛。黃藥師未顧及耳鼻掛落的血跡,稍停片刻,又再舉步。
那大車之上,黃冠之下,紫金袈裟之內,傳出一陣深深的呼吸之聲,猶如一個無底深坑的水中旋窩,無休止的不停吞吸著水面空氣,只讓人漸漸擔心那乾癟的胸膛之內,會不會吸入了如許多的空氣而突然爆裂開來。
隨著蒙古帝師八思巴前伸的手指一頓,那呼吸聲終於停止,一聲炸雷在我腦中響起“兵!”
我身體一震之間,一屁股坐在地上,半響才搖搖頭站起身來,身邊的眾人更是摔倒了大片。
隨著八思巴手指前伸的方向,人流瞬間分崩開來,形成一條寬大筆直的空間甬道直通到了襄陽城下。甬道中間只站著一個人,黃藥師。
但黃藥師瞬間在原地後滑了數十步,一身衣衫盡成布條隨風化去,竟只留內衣矗立原地,耳鼻口中血流仍在潺潺流淌,滴落地面混入泥塵,一代宗師在這一聲輕喝之下,竟至此地!
海浪巨濤頃刻平靜,這一刻,除了腦中嗡嗡的聲音,百里戰場以內竟至鴉雀無聲。
忽然一道黑色閃電亮起,乍起又落,卻是郭靖拋開了金輪法王,一刀劈向了八思巴。這一刀似快卻慢,遙遙看去只怕在剎那間就能將八思巴分作兩半,但半響之後,才發現這一刀竟只剛剛抬起。這強烈的反差讓我心頭砰砰直跳,忍住了煩惡定睛看去時,那一刀才只緩緩豎起了刀尖。
那刀上彷彿正掛落著整座泰山,卻又以緩慢而不可阻擋之勢,堅定的向著八思巴壓劈而去。刀身才過了郭靖的頭頂,那大車卻彷彿已受到了莫大的壓力,根根木條都在發出劈啪的纖維斷裂之聲。大車上鋪地的黃綢也似受了狂風吹拂一般,在劇烈的抖動。
屠龍刀雖然移動緩慢,但也終於到了大車之前。轟隆一聲大車塌落成了碎片,但那轟然巨響中,仍舊不能掩蓋一個蒼老的嗓音,“鬥!”
早就凝神聚力提氣護身,但這一聲讓我出乎意料,沒有了任何波動臨身,也沒有任何煩惡之感,身旁眾人也都面面相覷表露驚訝。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但那一把屠龍刀,卻似受了巨大的撞擊,嗡鳴著,顫抖著,好像將從郭靖手中跳出一般。
郭靖怒目圓睜,拽刀拖身連退兩步,身上灰衫突然貼緊了身體,沿著身上線條發出一陣陣的波動,猶如蠕動著的毒蛇,在尋找著下口之處。
潮汐之聲又起,巨浪猛然間咆嘯著掀起了更大的怒濤,仿似在不知名的洪荒之地有一座座的巨山在不停的崩塌摔落,連大地都在顫抖哀號。
但那八思巴的手指又在顫抖著,停落。
一根綠竹棒從天外飛來,點在了那手指
尖上。“者!”,如受驚的蜂鳥一般,那綠竹棒猛烈彈開,連帶著洪七公也飛落開去。
潮汐聲中,屠龍刀終於頓住,這下晃眼間已到了八思巴身前。黃藥師腳步輕點,冉冉飄動,竟是渾身散發著熱氣,片刻間已跨到了甬道的盡頭,濤聲轉柔轉細,聚成了一點,幾已不可聞,但又不得不聽。
“皆!”“陣!”
郭靖悶哼一聲,倒撞而出,仿似一下子連屠龍刀也抓握不起垂落在地。
“啪”,黃藥師手中竹蕭猶如一個爆竹突然爆裂開來,散成了碎片,撒落滿地。地面上血跡斑斑,那是由黃藥師口中噴湧而出。
“退!”洪七公返身而回,架起黃藥師扶住郭靖,向著群豪大喊。
大宋群豪衝勢已盡又被夾擊包圍,此刻領頭三大宗師聯手竟不敵對方一個老頭,終於還是敗了,退了。
“我們怎麼辦?!”幻煙公子大叫著,“難道就這麼看著?”
閻心緣說道:“那你說怎麼辦?城頭旗幟未動,誰敢輕進?何況我們衝上去了,只怕也不頂那老頭一嗓子喝的。”
雲少方也憂慮的說道:“這時雙方已經糾纏在一起了,恐怕宋軍就算退進城裡,蒙軍也就趁勢追進去了。到那時我們所謂的總攻擊,可就成了個笑話了。”
幻煙公子又叫道:“是啊,此刻大宋的領頭人物都在城下,誰去吩咐換旗幟呢?”
迷霧卻說道:“還是再看看吧,城頭旗幟應該早有定計,肯定已安排有專人看管,郭靖的傷看來也不重,宋軍還有實力,而且八思巴好像也受了傷。”
我們一起抬眼看去,果然見到八思巴連喝三聲,似乎身體也承受不住,正顫巍巍地扶在個小兵的肩膀上,咳聲震天,又彎腰吐了口血,半響不得站起。金輪法王也不知何時起,卻在地面盤膝打坐。反倒原先最是狼狽的阿魯不花,此刻在指揮著蒙古兵追擊攔阻。
我稍鬆口氣,若是那蒙古帝師八思巴抬手間輕鬆連敗三名宗師,只怕大宋再怎麼籌劃也已不敵了,何人又可阻攔這蒙古帝師呢。
這時,隨著洪七公的一聲“退”字,大宋群豪又再聚攏一起向後拼殺。所幸蒙古兵圍堵的人中倒沒什麼高手,不敵大宋群豪個個都武功高強,已逐漸靠近了城門。
半響後幻煙公子忽然驚叫一聲:“糟了!”卻見金輪法王已然站起,匯合著阿魯不花一起向著宋軍追擊。此時黃藥師和郭靖雙雙受傷,宋軍中只有洪七公一人要攔截金輪法王兩人,無論如何也阻擋不住。若被這兩人銜尾追擊,宋軍就算退進城內,卻已是把蒙古軍也放了進去。
果不其然宋軍後隊變作的前鋒剛剛進入城門,金輪法王和阿魯不花已雙雙追到。宋軍在那兩人的辣手之下死傷慘重,這刻竟徹底亂了陣形一窩蜂向著城門湧去。唯有洪七公一人提著打狗棒,慌忙向著那兩人迎去。
此刻,蒙古帝師八思巴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由兩兵抬著,也在迅速趕往城門。
城頭旗幟仍舊未動。襄陽城,即將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