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快，極快，四蹄奔騰之下，當真稱得上一個風馳電擎。只片刻之間，馬頭一抬，已下了南邙山。坐在前面的明珠，長髮飛揚了開來，打在臉上極痛。
只是我連輕撫一下都顧不得，一手摟腰一手控韁，心中卻在急速思量。
單身出長安來找平一指，就是幫中也只寥寥數人知曉，絕無可能被人預先設計埋伏。但如今短短片刻之間，這南邙山腳和山道上已經絡繹有人奔來，看這形勢可不光只是往長安的下山方向，竟是幾乎整個山腳都要被圍了起來。
難道我在山洞中一聲長嘯，竟有偌大的吸引力？
心中還在疑惑，有個道士直竄了上來，“蕭賊！…”。沒等的他一句話說完，已被我奪了拂塵，順手直揮出去。
這些人武力絕不可怕，可怕的只是他們的行動力，能在這片刻之間，就整合了這許多人，幾乎要將這南邙山腳都圍了起來。其背後勢力，非同小可，僅僅只是一個全真教洛陽分堂，絕無可能做到。
所幸這面人少，馬頭一轉，帶著我倆讓開了人群遠遠的兜了開去，竟有許多人仿似跑過了頭，卻從山上返身追來。
“蕭曉瘋！有種別跑，嚐嚐我的…”，快馬一掠閃過，只發出“啪！”一聲，手中拂塵在那人臉上撒開，細碎的長絲根根卻如鋸齒，已在他整張臉上切出了萬千深痕。拂塵尚在滴血，那人早滾落遠處。
“怎麼他們都知道是你，難道只有你才會發長嘯？”明珠眼見已出重圍，這才松了口氣問道。
我一時失笑：“怎麼可能，我先前不想出手就是怕暴露了身份，長嘯卻是許多人都會的，現在想來，大約是有人認識我吧。只不過，他們怎麼能這麼快就圍了過來，卻一時想不通呢。”
明珠仰頭說道：“或許他們當時就離那不遠呢？”
我心中一震，卻不再說話，一時只顧了打馬飛馳。未有片刻停息，直兩個時辰之後，抬頭見了一座小城，乃是平頂山城。
此處果然也有一個小驛站，明珠撅嘴說道：“你匆匆忙忙的開封也不去了，只來了這個小城，想必是急著把我送走，自己好回去吧？”
我哈哈一笑：“你可真是人肚子裡的蛔蟲呢，我忽然想到一件急事，又不放心你，只好先把你送到驛站，再自己回去了。”
明珠遲疑半響，終於點頭：“那你自己小心點，他們人很多呢。”
我一笑說道：“你回去了告訴閻心緣，讓他帶些人來洛陽。”
看著明珠上了馬車，終於放下心事，一身輕鬆，又打馬向回狂奔。卻直到月牙已然高掛，這才近了南邙山。棄馬掠上，一路只見屍橫遍野，足有數百具屍體沿著山腳往上，橫七豎八躺滿了一地。
心下嘆息，這許多屍體裡，既有身穿道袍的，也有乞丐裝束者，更還有許多人，只是江湖上常見的普通服飾。只是大戰似乎已然結束，四下張望，竟連一個活人也沒能見到。
連續翻了十幾具乞丐屍體，也沒看到魯有腳，我不再翻檢，直掠山頭。南邙山格外與眾不同，這話還是當初苦菜根告訴我的，因為它山頭又凹進去一塊。猶如一個碗，被倒扣在地面。
如今這山頭上碗底般的窪地裡，讓人一見之下觸目驚心，山道上已是屍橫遍野，此處竟是屍積如山！粗粗一看，竟有二三千人死在了此地，慘淡的月光之下，看著格外淒涼。
當時一見魯有腳之下，心情複雜，他說道聽得嘯聲豪邁時，卻也沒有在意。如今想來，他必然早在此地，若是在洛陽城中，又怎可能聽到嘯聲？難怪這許多人，能夠如此快捷的下山攔截，只因他們當時本就和魯有腳一起在山上！就在此地！
洛陽城中數千幫會成員竟選了此地聚會，卻被人一網打盡，此事只怕無需幾天時間，即可轟傳江湖。心中納悶什麼人能有這麼大的膽子，幾乎就一舉滅殺了整個洛陽的幫會菁英，可怎麼就一點也沒了顧忌？
須知丐幫、全真教這樣的幫派，駐洛陽的分舵分
堂雖然實力不強，但論到總舵總教之勢力，在整個武俠世界裡，那也是一流門派了。
暗想著風雲會，又或許再加上了金錢幫，他們怎可能禁得住這樣一流門派的傾力報復？又為了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我不敢確定自己的猜想，卻向著魔盤洞行去，企盼著還能再找到個活人來詢問一番。
魔盤洞也是死寂一片，連那些嘯聚在洞穴深處，似乎永遠都殺之不盡的山賊，此刻也消失的乾乾淨淨。沿路行去，不知不覺進到了那條細窄的裂縫之中，只是站在這隱蔽的洞口，我心中一喜一驚。
裡面有人，且是活人，透過洞口被重新遮擋的巨大岩石，那細細的呼吸聲，此刻聽來頗有些滲人，帶著一股陰森將死的味道。費力將那巨石移開，我凝神提氣，一步跨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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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與女子閨閣一般的內洞，此刻已變了個模樣。除了地面我們當初沒有搬走的地毯未動，所有的傢俱物事都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不大的罈子，擺放的密密麻麻，足有上千。
只是我沒有看那些罈子，只看著面前這人，他幾乎被鐵鏈捆綁纏繞著，全身都成了個鐵球一般。只露出頭臉，青筋畢露著，正惡狠狠的盯著我，那眼中爆出滔天怒火，恨不能將我一把燒成了灰燼。卻又說不出話來，因為他連嘴也被堵了起來。當真是不能言不可動，卻又不得死。
而這可憐的人，我們彼此竟互相認識，他叫丘處機。
“你這殺千刀的該死的賊！無情無義無人性的狼！豬狗不如的下流種！。。。”
比我盡力長嘯一聲還要更加亢奮激昂的連竄怒罵，從這個出家道士的嘴裡，毫不停息的迸濺出來，久久未能平息。
“如果你不想受到一些侮辱，那麼就請你住嘴好麼？我雖然不介意殺了你，可對打耳光之類也沒什麼興趣。”
果然那眼光仍然兇狠，怒罵卻終於停止，卻被急促的呼吸聲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