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永恆的王權，也沒有真的無懈可擊的防禦。
任何勢力只要找對了弱點，彷彿都會脆弱的不堪一擊。
夜色下，某個帝國統治下房間中，洛看著把手從自己腦袋上拿開，然後轉身回自己房間的利姆露，眼中再一次流露出了好奇和疑惑的神色。
一年過去了，她仍然無法理解利姆露的行事依據，甚至連帶的連利姆露這個人，她都有些琢磨不透了。
他是個很危險的傢伙，這一點洛幾乎可以確定，她甚至相信，如果利姆露對阿米希爾產生了不懷好意的心思，那麼，他將足以真的撬動阿米希爾，將阿米希爾一步步推入深淵。
而偏偏，你說他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吧，他偏偏在某些方面異常的聖母，面對流浪的勢力會給予幫助，面對被星際強盜掠奪的種族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甚至遇到一些乞丐，流浪者，他都會給予幾分關懷——明明嘴上說著不要過多的干涉世界走勢，不要多管閒事，但身體確實格外的誠實。
危急時刻，他是一個格外冷靜，並且嚴肅的傢伙——
但是，在某種情況上，利姆露卻又表現的格外幼稚，幼稚到了讓洛都感到無語的地步。
比如遇他有的時候會喜歡在酒館裡捉弄那些新認識的“朋友”，還會鼓動讓洛去執行一些惡作劇。
又比如他當時忽然看到了一種虛空比較稀有的鳥後，忽然來了興趣，死活想要嘗一嘗這只鳥烤熟了是什麼味道。
完全在他身上看不到那種危機還在頭頂上的緊張感。
她問過利姆露，利姆露的回答是人類終究無法像機器那樣保持恆定的狀態，如果一直想著那些危險，並保持高度的緊張，是很疲憊的事情，而且對事態的進展一點作用都沒有。
翻譯翻譯，也就是人類需要適當的放鬆。
於是，洛還在考慮什麼是所謂的放鬆之時，她就被利姆露拉著去打聽了當時那個種族娛樂文化……然後差點宕機。
這格外複雜的性格讓洛進一步認識到了利姆露的複雜性，但逐漸的，他也算是適應了對方的風格，逐漸變得會主動參與，並且跟利姆露互動了起來。
這是一件好事，說明洛正在從單調的漠然，變得富有人性化。
利姆露需要大量的屍體，他想要用大量的不同文明的屍體，一點點一點點每個不同種族的天賦，以及發展方向掌握的規則之力，來強行拼湊出他想要的力量——
他想要用量變引起質變，哪怕力量並不算契合，但只要吞噬的半神足夠多，總能活生生的讓他掌握半神的力量。
坦白講，這一點在於洛的眼裡，顯然是喪心病狂的。
雖然利姆露並不是遇到一個文明就想要將其覆滅，但總體而言，它所帶來的覆滅率，已經達到了三分之一還要高，平均三個文明就會想要來一次大洗禮。
當然，給予洛最多震撼的並非是利姆露這種喪心病狂的覆滅行為，畢竟未來械族也是直接在最高意識許可權的決定下，直接把這個世界的絕大部分文明給滅了，因此她對此並不怎麼在乎，反而顯得有些積極和興奮，因為這是她為數不多能夠感到參與到戰爭中的事情。
哪怕只是在背後動一些小動作。
讓洛感到震驚，並且現在開始樂此不疲的思考的事情，更多的反而是利姆露的行動方式。
利姆露最開始的方式簡單直白，無非就是相反設法去讓勢力招惹械族，然後把無情的戰爭機器當成了工具。
但問題是械族的軍團並不是哪裡都有的。
恰恰相反的是，械族除了在戰爭指令相關的區域內比較常見，一旦離開他們駐紮的區域，得益於械族的紀律性和統一性，你幾乎是一隻械族都看不到的，想襲擊都特麼的有點難。
於是，利姆露乾脆的改變了方針，要是兩個文明離得近，他就讓兩個文明互相打架，然後那個弱幫那個……
要是只有一個文明，那就直接搞內部分裂，高喊革命大旗。
而最讓洛哭笑不得的是，利姆露明明在最開始的時候展現出了他擁有足以控制半神以下重要單位的強大心靈之力，也有吞噬掉屍體可以完美變成對方，甚至連洛都無法分辨的擬態能力——明明能夠依靠這些能力簡單的直接把水攪渾，甚至是控制某些種族直接進行自我毀滅的行為，但利姆露還是在覆滅文明這條道路上展現出了無法花八門的樣子。
比如明明在某個種族之間派系矛盾激化的時候，只需要控制其中一方動手，或者乾脆偽裝成殺手去幹掉厲其中一方的某個關鍵人物，就可以讓這個種族陷入內亂時，利姆露卻會拉著洛莫名其妙的加入其中一方，高呼清君側的名義，跟一個英雄一樣領導著他們，親自打贏這場戰爭。
又比如在一個強文明和一個弱文明進行戰爭的時候，他會樂呵呵的加入強文明，明明可以直接利用心靈能力來短時間內讓強文明失利或者損失兵力，但他就是偏偏要在其中攪風攪雨，陰謀詭計搞得強文明內鬥不斷不說，還要中二一般的來一句黑玫瑰將再次綻放。
洛並不知道利姆露是為了趁機完成什麼革命家，陰謀家，甚至是詭術妖姬之類的就角色扮演，也不覺得利姆露這麼做是在為了教她什麼。
但這並不妨礙她從一開始的抗拒，不解，漸漸的變成了樂在其中。
她會好奇利姆露下一步的行動是什麼，她甚至會期待利姆露又會做出怎麼樣的行為。
一年時間的朝夕相處，說實話真的不短。
它足以讓兩個人的性格互相影響，足以讓兩個陌生的人變得親密，也足以讓熟悉的人變得陌生。
至少洛如今變得活潑了很多，她習慣了利姆露的摸頭，也變得會在利姆露用一個極其詭異的手法玩弄了別得種族後，錯愕的張著小嘴質問利姆露：“這些陰謀詭計你都是從哪學的？”
換做是以前的她，絕對不會問出這種問題，也絕對不會好奇這些問題。
利姆露告訴洛，任何一個文明都不可能真的完美無缺，每個體制都有這各自的特色，優勢和劣勢無可避免，比如帝國領域的皇帝制讓它們擁有十八位各自為政的皇帝，星神領域卻是那位星神獨攬大權。
由於文化，意識形態的不同，誰也不能去說別人的體制更適合自己，而每一個械族自誕生以來對其冕下的依賴，以及自從誕生就身為戰爭兵器的意義，促使著他們如今走的道路，其實某種意義上都是更合適的。
只是如今械族所面臨的困境，其實就跟利姆露之前利用那些種族所表現出來的弱點一樣——在某個方面暴露出來了體制的劣勢，而且沒有及時彌補罷了。
所以……與其儘可能的改變械族本身的意識覺醒這種不太現實的東西，不如繼續履行自己原本的制度，然後……在自己領域熟知的地方，找到那個弱點，把他給補上。
好吧，利姆露還是沒放棄挖牆腳的打算，他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可能，拐著彎想要勸一下洛給械族重新找一個主人，比如他。
洛自然是聽出來了，不過如今的她面對利姆露這種小心思，也不會戳破，只是莫名的感到好笑，以及……感覺不錯的同時，用平靜的語氣淡淡的拒絕後，愉悅的勾起嘴角。
……
沒有了最高意識許可權和其他同族的干擾，洛的變化比利姆露預想的還要快，她的性格，更像是麻木的孩子如今終於體驗到了放鬆。
距離利姆露進行時間旅行已經過去一年半以後，利姆露最後遇到的一個文明是出乎他的意料的……人類。
或者說，他找到了這個世界中的……地球。
“人類本身的生命層次並不算高，沒有挑高的狩獵價值。”
這一次，還沒等利姆露開口，洛已經毫無感情波動的為利姆露分析好了理由，抬起頭平靜的看著利姆露道：“不過，人類的社會形態對我而言很有觀察的必要——我想我們可以在這裡停留一會。”
來自於洛的善解人意。
利姆露明白這一點，不過，對於他本身而言，其實這種行為並沒有必要。
因為他並不會像洛那樣，看到來自同伴的大部隊會頓時將自己代入進去，畢竟人類這種東西……內部本身也屬於勢力錯綜複雜，並非鐵板一塊的種族。
而且人類的種族分支說實話太多了，作為最基礎的碳基生命，人類是虛空之中最容易誕生，也是數量最多，最龐大，最脆弱的種族——別看洛給人類的評價很高，人類也的確擅長創造奇蹟。
但這就像是螞蟻能舉起比自己重500倍的物體一樣，正因為弱小，所以唯有創造奇蹟才能存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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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創造性，思維多樣性，以及創造的奇蹟，說到底其實也是源於數量的龐大。
正因為數量龐大，所以就會更加複雜，每個人的想法不同，所以散發出來的意識形態也就越多——而也是因為數量龐大，名為百分之零點零零零幾的可能性，才有機會成功出現。
其實，數以萬級的人類文明中，至今進化到頂級的新宇宙人類在整個虛空中都不足十指之數，可想而知……在這文明的演變中，又有多少弱小的人類文明，消失在了永無止境的虛空長河裡？
不僅如此，利姆露其實本身沒打算去在意這片人類文明，還有一點就是經過這一年半載的行動，其他半神文明其實也並非是吃醋的。
短短一年半之中少說覆滅了十幾個文明，再加上利姆露和洛的行動如此活躍，哪怕他們每次都偽裝身份，但還是會被千奇百怪的方式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而且，械族本身也察覺到了似乎有人在利用他們，已經對兩人發下了通緝令，目前兩人可是真正的……被通緝物件。
這樣一來，在沒有價值的種族和文明中停留，對於利姆露而言還是不太划算的。
但話說回來，利姆露雖然清楚這一點，但是他倒也沒有拒絕。
他摸了摸洛的腦袋，笑著帶他進入了這顆星球——
哪怕他猜錯了，覺得利姆露可能會因為遇到同族而意動，但終究是一份好意——他不想拒絕。
這是洛第一次主動為他著想而做出的判斷呀。
……
“奇怪——這個星球的文明等級，比我預想的要低。”
燈火通明的都市街道上車水馬龍，不遠處的午夜酒吧中傳來肆意澎湃的吵鬧聲。
洛和利姆露遊蕩在這片略顯豪華的都市之中，顯得有些不太滿意。
電力的利用效率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超過百分之五十的電能化為熱能消散。
空氣中的PM汙染指數高的讓她感到有些刺眼，雖然她本身並不需要空氣甚至可以不呼吸，但相比起虛空的虛無和宇宙中的真空環境，充滿雜質的空氣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一頭扎進了充滿垃圾的汙水之中。
她甚至想要展開淨化裝置。
一道道資料浮現在洛的視網膜上，她飛速的掃描著這個世界——最後得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一個弱小的二級文明，而且還正處於起步階段。”
坦白講，洛觀察過不少人類，但如此低階的人類文明還是第一次見，原因也很簡單，因為簡單的二級文明甚至不具備星際航行的能力，更別說跨越世界主動前往阿米希爾的中樞世界了。
雖然洛作為統治者，按理來說這個世界中的地球也屬於她們械族的地盤，但是洛身為阿米希爾第四軍團的軍團長，她就像是一個將軍世家出生的世襲將軍，哪裡需要她去鄉僻之地看一看落後地區？
倒是利姆露，看著這熟悉的二十世紀初期的紐約街頭，聽著洛的評價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他這還是為了給洛最好的體驗，選擇了目前看來還算發達的紐約，沒敢帶他去看看現在還在沉睡的紅色國度，不然……她怕不是會指著煤油燈，一臉疑惑的顛覆她對人類的看法吧？
“嘛，不過，看你得樣子，顯然還是對人類瞭解不夠深刻啊。”
利姆露輕笑道：“既然如此的話，來這個文明到也算是有所收穫……走吧，我來充當導遊，帶你看看我曾經所呆的文明模樣吧。”
“……你的文明……也是這樣？”
聞言，洛猛然抬起頭，微微張打了嘴巴，蒼藍的眼眸中，充斥著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