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尊陛下似乎有些驚訝？”
萬雲真人見蘇元微微挑眉，微笑問道。
蘇元的確有些驚訝。
他預期中，萬雲會同意。只是沒想到會同意得這麼……輕易。
甚至可以說是輕率了。
他還以為，萬雲真人會說先去和太一道的其他長老商量後，再做決定。
蘇元點頭道：“萬雲真人這麼快做出決定，的確出乎我的意料。畢竟太一道心法在江湖上是極其珍貴的神功，覬覦者不知凡幾。”
“呵呵，太一道的心法的確玄妙，但心思浮躁、急於求成者，無法練成。”萬雲真人為蘇元解釋了其中奧妙。
原來，太一道的心法是一種大後期心法。
這種心法前期進度異常緩慢。這個前期，可不是指一週一月一年，而是以五年十年為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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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煉十年，若是天賦差些，可能連入門都做不到。這就是太一道心法的“慢性”。
就算是天賦出眾者，少說也要苦修六七年才能入門。而入門卻僅僅是個開始，想要在江湖中獨步，少數要修煉個幾十載。
可想而知，江湖中有多少人能耐住性子？
大多數人習武，都是為了速成。最好三十歲前就能成為二流、甚至一流高手。根本耐不下性子學習如此慢性的心法。
少數能耐下性子的，幾十年的修行，也足以將其性格改變。
這也是為何太一道門人大多清心寡慾的原因，許多兒時調皮搗蛋的性格，幾十年修行下來，也會變得無比沉穩。
蘇元瞭解後，忍不住道：“這麼說來，就是法門公開，願意修行的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
萬雲真人道：“正是。”
他繼續說下去：“不過，貧道也明白，聖尊陛下開創盛世，江湖自會沒落。自此以後，恐怕會不復存在吧。”
這個趨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萬雲真人自然屬於其中一員。
只是，他此刻似乎也對蘇元有所求。
“聖尊陛下，貧道只希望，我等道人能有一處安心修行之地……”
萬雲真人所意，蘇元清楚。
無非是希望能保留太一道，保留山上這份道統。
“真人多慮了，我從未說過要奪走太一道的道統。太一道門人，喜歡修行就修行便是，朝廷絕不會橫加干預。朝廷會管的，只有那些作奸犯科之人。”
萬雲真人當即道：“貧道自會嚴加告戒門人，勿要觸犯朝廷刑法。”
“呵呵，回頭等新刑法出臺，我會讓人送一份到山上。”蘇元說完起身，目的既已達成，也沒有再多說必要，“既如此，我就不叨擾真人了。”
“聖尊陛下且行，貧道之後會派一名長老代表太一道參與這一屆武林大會。”
推開門出來，蘇元不見真渺蹤跡，正好奇，耳邊倏地傳來她的聲音。
“來試劍臺。”
試劍臺？
蘇元心思微動，能感覺到一股氣息在指引著自己。
他順著那道氣息趕去，路上有太一道弟子看到他，都面露驚奇之色，但並未有人阻攔。
很快，蘇元來到後峰頂部，這裡有一處人工開闢的巨大石臺，石臺上印刻著陰陽魚圖桉。這裡應該是太一道門內弟子切磋技藝的地方，石臺上肉眼可見留有許多劍痕，
此時大雪紛飛，真緲就負手站在試劍臺邊緣，眺望著遠處的風雪。在狂風的裹挾下，雪花像是一個個衝鋒陷陣的士兵，在空中不斷變換著陣列。
“太師父。”蘇元站到她身邊，和她一起眺望。
他以為真緲叫他來這裡，是有話想要說。沒想到真緲忽然抬起雙手，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印，口中發出一道短促的喝聲：“封！”
瞬間，一層黑色光膜從她指尖迸發，像是泥沙般流到地上，迅速朝著前後左右擴散開來。
蘇元雖然驚訝，但並未有任何動作。
黑色光膜迅速擴散至整個試劍臺，隨後快速升起，將這片空間籠罩在內。
“太師父……這是結界？”
真緲看向蘇元，沒有說明，只是冷冷道：“拔劍。”
“……啊？”
“我之前說過，會教授你其他內功。但現在以你的修為，內功已經不重要了。但還有一樣東西，在我走之前可以留給你。”
鏘！
真緲話音落下，一道長劍飛至她面前。她抬手握住劍柄，一時間萬千光華迸發，蘇元只感覺目眩神迷，心中無比激盪。
他周身的氣機不自覺被引動，真元沸騰，反手也將腰間的佩劍抽出。
蘇元看向真秒的眼睛，一瞬間就陷入其中，無法動彈。
他恍忽間彷彿看到真緲施展出無數精妙的劍招，但最後一劍，卻是平平無奇地直刺。
劍尖離他的眉心只剩下一寸不到，蘇元感受到強烈的殺機！他不相信真緲會想要殺他，但這份殺氣太過於凜冽，以至於他的思想已經無法控制他的身體！出於本能，他全身的真元盡數爆發，凝聚在掌中劍上，千鈞一髮之際擋在眉心前。
噹啷！
一聲脆響，在他錯愕的眼神中，他的劍折斷成兩截。
下一瞬，真緲的劍便刺進他的眉心。
呃！
！
沒有鮮血，沒有傷口，那並不是一把實際存在的劍！只是非實體的劍意！
那份凌厲到極致的劍意從眉心闖入，將蘇元的大腦和五臟六腑都攪了個遍，讓他痛不欲生。這份疼痛彷彿是帶有目的一般，那目的就是讓他的身體徹底記住。
這份痛覺太過深刻，以至於蘇元意識都模湖起來。
朦朧間，他看向真緲，後者一向寡澹的面龐上居然浮現出一絲傷感。
她輕啟朱唇，說出一段話語。
“小元，我已窺得三分天機，這次冰原之行，便打算合道渡劫。若是失敗，萬劫不復自不必說。若是成功，或許會離開這方天地。若有朝一日你也能突破桎梏，憑這份劍意便可找尋到我，那時……”
後面的話蘇元聽不見了，他已經失去意識。
此刻在外面，數位長老站在試劍臺外，看著那層黑色光膜，面面相覷間都是束手無策。
“都散了吧。”萬雲真人此時踏雪而來。
眾人聞言，紛紛離去。
看著那光膜，萬雲真人皺眉，心中暗道：“真緲道友，看來你心意已決，要逆天而行。你壽數尚有一二百載，何必如此心急……”
注目片刻，待光膜漸漸消失，他看著眨眼間就消失在天邊的一道光華，不由俯首朗聲道：“萬雲預祝真緲道友渡劫大成，突破禁錮，從此逍遙紅塵，天地縱橫。”
半晌，他直起身來，看向試劍臺上保持著握劍手勢，雙目緊閉的蘇元。
他知道，真緲已經給蘇元留下來自陸地神仙巔峰的“傳承”……有這份傳承在，只要不是太過愚笨，那突破陸地神仙境界也只是時間工夫。
這時，蘇元緩緩睜開雙眼。
他眼中流露著深沉的悲傷，看著手中劍。他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在精神中，真緲從未對他拔劍，只是將她的劍意盡數留給了他。
“聖尊陛下……真緲道友已經走了。”
“我知道。”蘇元緩緩將劍收回鞘中，最後看了一眼漫天風雪，“她有她的事要去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