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尹格從床上醒來,窗外陰沉的天氣也看不出時間,於是他看向掛在牆上的黃銅時鐘。
“已經睡了一天……”尹格抱著微微有些脹痛的腦袋,喃喃道。這次旅行的疲憊,可不是光靠冥想就能消除的,尹格實實在在地昏睡一天時間,即使如此,還是提不起力氣,全身軟綿綿的。
“算了,再躺一會兒吧。”
反正無事。
剛剛這樣想,耳邊就有了敲門聲。
尹格開門,看見是傑菲爾,本想抱怨兩句,突然注意到他非同尋常的打扮,“你怎麼穿成這樣?”
也不怪他驚訝。傑菲爾一身正裝,修身得體的禮服,皮靴鋥亮,頭髮一絲不苟地梳到腦後,跟陰森沉鬱的巫師學院格格不入。彷彿是一名前來參觀的貴族,可黑沼森林學院從來不對外人開放,即使是所謂的“貴族”,在巫師眼中也只是一名普通凡人。
“你忘了?”傑菲爾的驚訝比尹格更甚,在他口中,這好像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
“忘了什麼?”尹格一頭霧水。
“宴會!還記得嗎,奧蘭多代表什拉格爾家族舉辦的晚會。”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尹格最近的心思都放在摩律加交代的任務上,一回到學院就倒頭大睡,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
尹格說道:“原來是今天……抱歉,傑菲爾。你知道的,我剛從外面回來,需要休息。幫我向奧蘭多道歉,如果她問起的話。”
“道什麼歉!你知道今晚意味著什麼嗎?”傑菲爾突然勃然大怒,但下一刻變成輕佻的語氣,看得出來,他在很努力調動情緒,“精美的食物、難得一見的好酒、暗流湧動的小道消息,最重要的,還有美麗的巫師小姐。你能想象,那些平日藏在袍子下面的皎潔肌膚嗎?也許你能一親芳澤也說不定喔。”
尹格突然明白傑菲爾為何這樣打扮,原來這個晚會的主題,不再是魔法,而是帶著青春躁動的交際舞會。
“我沒什麼興趣。”
“瞧你說的,你還年輕,不知道這個舞會的好處。”
尹格很想發笑,身體裡住著的三十多歲的靈魂,能不明白他在講什麼嗎?
“你必須見識一下。”傑菲爾義正言辭。
尹格張開雙臂,展示剛從床上爬起來的邋遢形象,“好好。可是我這幅模樣,會受到主人的歡迎嗎?”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讓你的形象變的得體,你就不會拒絕了吧?”
“嗯嗯。”尹格模湖地應了兩聲,心裡不打相信他的鬼話。魔法不是萬能的,本質上是出於對元素粒子的應用,再怎麼神奇的魔法,也不可能把衣著變個樣子。
“障眼法罷了。”尹格已經想好如何拒絕。
可接下來的事情,讓他感到一陣少有的不可置信。從傑菲爾口中,蹦出一大段不認識的咒語,他的神情真摯,似乎在讚頌一場神聖的彌撒,緊接著伸手一指。尹格身上冒出一簇簇鮮豔花朵,又掉落到地上。而此時,他的形象完全變了個樣。
束腰的風衣彷彿黑夜的色彩,神秘深邃,下半身是一條緊身長褲,光滑柔亮,沒有一絲褶皺。皮靴、手套,手邊還出現了一根鑲著珠寶的文明杖。這老氣的東西,直接被尹格丟到一旁。
“不錯,這個髮型,比我的帥氣那麼一點點。不過其他方面,還是我佔優勢。”傑菲爾咂咂嘴,從胸前掏出一張鏡子,反過來對著尹格。
鏡子裡映照出少年蒼白的面孔,短短的鬍鬚不翼而飛,乾淨整潔。散落的頭髮也被梳起,一縷縷貼著頭皮,給這張陰鬱的臉帶來一點幹淨利落的朝氣。
“這是怎麼回事?易容術?可它們都是真的。”尹格扯開衣襟,指尖傳來布質材料的真實觸感。
傑菲爾得意道:“當然是真的。這叫做‘舞會裝扮’,我新學的小把戲。”
“不像是魔法。”尹格回想起傑菲爾施法時的聖潔樣子,心裡不禁疑惑。
“管他呢,從外面流傳進來的,聽說那些貴婦都流行起‘舞會裝扮’,不用耗費幾個小時化妝了。她們的丈夫一定非常高興。”
“普通人也能用?”
尹格還想問的什麼。但傑菲爾覺得討論夠久了,“等下就遲到了。”
說著,拉著他快步趕路。
尹格只能把一肚子疑惑埋在心裡。
舞會的地點,是上次奧蘭多邀請的地方。不過這次,規模不可同日而語,因為這是以什拉格爾家族的名義,除了變異學,許多其他學科的學徒也被邀請過來。
還沒進去,就已經聽到舒緩抒情的音樂,沿著溫暖的燈光一同傳遞出來。
“請柬。”
沒有感情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尹格這才注意到門口兩側,站在陰影中的守衛。
“魔法人偶。”尹格低聲自語。
由生物知識製造出來的魔法產物,沒有智慧,只有執行命令的本能。
“沒想到奧蘭多居然能搞來這些東西。”傑菲爾感嘆道,一邊抽出屬於他和尹格的請柬。
“那麼這個請柬,應該是給魔法人偶設定的觸發程式吧。”
“裡面肯定有屬於什拉格爾的魔法印記。”
兩人當著守衛的面肆意交談,他卻彷彿沒有聽見般,確認請柬無誤,伸手邀請客人。
鋪面而來的溫暖氣息,與外面的溼冷形成巨大反差,彷彿一下子從枯朽的冬天,跨入到萬物復甦的春季。空氣中瀰漫著香甜的氣息,仔細嗅聞,不同品味的香水,如同一束束鮮花,姿態各異,惹人浮想聯翩。
舞池中許多男男女女相擁起舞。尹格進來時,由管弦樂器演奏的歌曲,一下子從舒緩變為激昂,緊湊的節奏接連登場,宛如一場戰鬥的最激烈部分。但他們不是為了廝殺,而是在為世間最美好的事物歡欣鼓舞,不能自已。
舞會的氣氛被熱情的音樂點燃,還存在一絲猶豫的少女被真誠的邀請打動,羞澀點頭,輕盈踏入絢爛的舞池,與心跳共舞。
饒是尹格一顆乾枯的心臟,都忍不住被激起波瀾。他差點忘記,巫師學徒們正處於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青春的季動無時無刻不像一隻毛茸茸的蟲子,瘙癢著他們的內心。也許只有這樣的場合,才能讓人暫時忘記巫師的身份,盡情歡樂。
然而當尹格瞥見被眾星捧月般的奧蘭多,那一絲在心頭作祟的季動瞬間消失無蹤。他可以看見,奧蘭多矜持驕傲的微笑,熟練地應付每一個眼神的交流。那些人就像侍衛圍繞著她,將所有的一切拒之以外。
奧蘭多也看見了尹格,只見她與旁人說了什麼,圈子開了一個小口。奧蘭多舉起酒杯道:“歡迎,傑菲爾,尹格,祝你們今晚玩得愉快。”
尹格擠出一個笑容,“你也是。”
一個交錯,點到為止。
奧蘭多轉身繼續嚮往來的賓客致意。
望著背影,尹格可沒有忘記,舞會的邀請,比這個短暫的禮節更要令人挫敗。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你在想什麼?”傑菲爾遞過來一杯酒。
“沒什麼。”尹格輕輕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