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恩師以下，絕對沒人敢錯殺半個好人，前輩若是想找在下尋仇的話，總該拿出點證據來讓晚輩心服口服吧？”
言外之意便是：死在我們手上的人都是罪有應得。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子，不愧是古原的高徒。”
他特意在“高徒”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意帶嘲諷。
韓墨塵如何能聽不懂，臉色也不禁微變。
他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辱沒他的師傅。
眼看一場大戰在所難免，韓墨塵甚至都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可誰知那長者竟突然嘆了口氣，道：“罷了，上一代的恩怨我諒你也不清楚，再加上你救過小幽跟雲飛，今日老夫就饒你一命，你且去吧。”
這番話幾乎是被他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顯然，若不是韓墨塵昨晚救了小幽和雲飛，此時便會命喪當場了。
環顧一週，將眾人的臉色盡收眼底，韓墨塵也是緩緩搖了搖頭，道：“路見不平，不能拔刀相助，晚輩還算什麼習武之人，至於上一代的恩怨，時間會證明一切，多說也是無用。”
聽了韓墨塵的話，長者也是微微皺眉，隨即重新打量了韓墨塵兩眼，道：“現在老夫相信了，小友果然跟那些偽君子不同，不過你的好意老夫心領了，還是趁著天沒黑之前早些離去吧，沒有必要枉送性命。”
本來韓墨塵也不願意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可他越是這麼說，韓墨塵便越是想留下來看個究竟，便道：“師傅常常教導晚輩，朝聞道，夕可死，若是那獸潮真像前輩所說得那般厲害，晚輩死而無憾。”
說著韓墨塵也是嘿嘿一笑。
他敢來元獸山脈就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再加上聽他們言語之間似乎對古原頗有微辭，韓墨塵更是想要留下來證明給他們看，也好改變他們對古原的看法。
長者沉默半晌，忽然問道：“小友可曾發覺我們的村子有什麼古怪？”
聽了這話，韓墨塵也是一愣，不知道他為何有此一問。
說實話，他兩次造訪這個小山村，卻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若不是早先就認識雲飛，他絕對不會相信住在這裡的人都研習邪術。
心中想著，他忍不住向祠堂外的人群打量了一眼，果然發覺了點異樣。
貌似這個村子裡的人都太年輕了……
除了這位長者之外，村子裡的人大部分都是十幾歲的孩子，只有少數幾個婦女，但也都三十歲不到的樣子。
除此之外，並未看到一個上了年紀的人。
略一沉吟，韓墨塵便說道：“修煉邪術絕非正道，對自己的壽元大有損害，這一點你們自然知道，我勸各位還是早些收手吧。”
老者搖了搖頭，道：“所謂邪術，只是你們這麼說而已，老夫卻不那麼認為，你們用真氣殺人，我們用利爪殺人，同樣是殺人，又怎麼分正邪？更何況我們寸步不出元獸山脈，一年到頭只和妖獸為伍，所殺之人恐怕連你們的零頭都不到吧？”
他這話倒也屬實，韓墨塵也不再辯解。
頓了頓，老者繼續道：“村子裡的人壽命之所以短暫，與壽元無關，而是他們為了保護村子，自願獻出了生命。”
韓墨塵恍然大悟，想必那些人都是死於獸潮之中。
似乎是看出了韓墨塵的心思，長者搖了搖頭，道：“若是死於獸潮之中，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可他們……”
說到這裡，他的神色變得古怪了起來，三分悲痛之外，倒有七分驚懼。
這個表情韓墨塵並不陌生，剛剛祭臺被妖風掀倒時，他就是這副樣子。
韓墨塵實在想不明白，只不過是區區幾隻妖獸而已，何故能讓這位道臺境的的強者如此害怕，就算是打不過，難道他還逃不掉嗎？
要知道，古原的修為也只是道臺九重天而已，其實力未必在這位長者之上，可在古原的臉上卻從未流露過半分害怕的神色，哪怕是金家老祖氣勢洶洶的找上門來挑釁，哪怕是袁氏兄弟早有圖謀的登山逼位，他都能夠泰然處之。
雖然都是道臺九重天的境界，但兩個人的表現差得實在不是一點半點。
如果不是化道戒感應出了長者的真實修為，韓墨塵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是一位道臺境的強者。
心中這麼想著，但他的臉上卻沒有流露出半點不恭之色，只是在一邊靜靜地等著下文。
過了好一會兒，長者才微微搖了搖頭，道：“陳年往事，不提也罷，小友若是想留下來，老夫也無法阻止，不過一會兒交戰之時，老夫可沒有辦法分神護你。”
說罷，他便坐在了香案下的蒲團上，並進入了修煉的狀態。
幾乎是在同時，他的身體周遭便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黃色光暈。只是這光暈並不純正，其中好像夾雜著一點點血腥之色。
“這是……”
韓墨塵瞳孔一縮，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打坐修行是每個武者必做的功課，凡是打坐之時，絕對不能被外物打擾，所以才有那麼多人要閉關修煉，才有那麼多遠離世俗修行的隱士。可這位長者竟然在喧鬧的祠堂中悄然入定，光是這份定力就已經足以讓人敬佩了。
不過，韓墨塵所驚訝的並不是他的定力，而是他所修行的功法似乎在哪裡聽過。
心中想著，但他卻並沒有聲張，只是坐在了長者的身側。
表面上他似乎也在修煉，但其實神識已經緩緩展開，並將長者籠罩於其中。
如果單靠韓墨塵一個人的實力，當然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去試探一位道臺境強者，但有了化道戒的幫助就不一樣了。
要知道，就連古原都對化道戒中的黑色真元讚歎不已。
無形的黑色真元幾乎遍佈了祠堂中的每一個角落，只有長者身側的方寸之地無法觸及，每當真元試圖接近的時候，長者的身體都會自然的產生抵抗，同時，韓墨塵還能隱隱聽到一股廝殺之聲。
“果然是他！”
韓墨塵心中已經有了眉目，便收回了神識，心中的震撼也越來越強烈。
“傳說他在功成名就之前，就已經是真人境的強者了，為何數十年後，修為不進反退？這些年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種種疑問紛至沓來，韓墨塵越來越覺得這個小村莊的隱秘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這才將滿腦子的思緒趕走，隨之也進入了修煉狀態。
韓墨塵靈根特殊，往往在廝殺之前身體中就會自動產生一股狂暴之氣，這股狂暴之氣固然可以提高戰鬥力，但若是能夠將它暫時壓制住，對心境的提升也大有幫助。
“心若幽靜，靈臺清明。萬變猶定，神怡氣通……”
一篇《清心咒》默頌下去，韓墨塵的身體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天地間的靈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他吸入了口中，好半天都沒有吐出，同時他的體外也蒙上了一層光華。
跟長者比起來，韓墨塵的護體真元當然不值一提，可要知道，只有通靈境的強者才能夠體外化形，韓墨塵的表現顯然已經跳出了武人這個範疇。
“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墨塵猛然睜開眼睛，只是瞬間，人就已經急掠出門外。
聽了他的話，其他人也是一驚，紛紛將武器提在手上。可當他們來到祠堂外的時候才發現周遭風平浪靜，莫說是妖獸了，就連只蚊子都沒有看見。
“你是不是瘋了？”
雲虎瞪了韓墨塵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們這些自命俠義的偽君子，就喜歡裝腔作勢。此處距離元獸山脈尚有十數裡的路程，中間又隔著不歸森林，就算是它們真的有所動作，就憑你武人五重天的實力能感應得到？”
雲虎一直對韓墨塵打傷雲飛手臂的事耿耿於懷，所以一有機會就會揶揄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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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墨塵聽到耳裡，但並沒有往心裡去，只是死死的盯著正南方，同時眉頭也鎖了起來，似乎他的目光已經穿透這重重森林的阻礙，望見了遠處正在咆哮怒吼的巨獸。
見到韓墨塵不為所動，雲虎便上前推了他一把，道：“你若是怕了的話，現在離去還來得及，沒有必要在這裡硬撐著，反正……”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有一名少年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大聲叫道：“雲虎哥不好了，村子裡的豬玀都發瘋了，一頭頭全都從圈裡跳了出來，怎麼趕都趕不回去。”
聽了這話，雲虎也是大驚失色。他倒不是擔心那些隨處亂跑的豬玀，而是他明白豬玀雖然是最低階的妖獸，但是感應力十分靈敏，它們的反常行為正預示著有大事將要發生。
“難道真得被這小子懵對了？”
看了看天色尚早，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帶著幾名青年向村口跑去。
“不用看了，它們的確已經來了。”
長者從入定中回過神來，臉上也有著一絲焦慮，但更多的是疑惑。
因為他實在想不通，就憑韓墨塵武人五重天的實力，是如何在他之前就發現異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