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的想法是好的。
但他的想法缺少了對現實的考慮。
人們一旦處於恐慌當中，無論是七星紙幣還是大唐寶鈔，在他們眼中都會變成廢紙。
這個時候只有銅錢才能起到安撫作用。
但大量人兌換銅錢後，華夏錢莊的銅錢就會被對你光，造幣也跟不上速度。
“陛下，方侍郎不願意將銅錢儲備拿出來兌換！”
王珪找李世民告狀。
得知華夏錢莊的銅錢被兌換光之後，他就找方源。
之前華夏錢莊銅錢兌換紙幣的過程中，一部分存在國庫，一部分存在方源那裡。
而且方源也有錢，各大世家投資費都在方源手中，雖然大部分都是紙幣，但也有給銅錢的。
可方源不願意給，王珪只能找李世民訴苦。
“朝廷公告才推出一個時辰，華夏錢莊怎麼就沒有錢了？”
李世民沒有主動回應王珪。
他關注著長安城百姓們的反應。
才一個時辰而已，華夏錢莊大唐紙幣和銅錢都已經兌換光，就剩下沒用的七星紙幣。
這麼快的速度，那朝廷要印刷多少錢和打造多少銅錢才能填平五姓七望留下來的窟窿？
“陛下，臣以為華夏錢莊是故意不兌換的。”
“才短短的一個時辰，大唐寶鈔和銅錢怎麼就兌換光了呢？”
王珪沉聲道。
他不信，不信華夏錢莊的實力這麼差。
“傳方源！”
李世民不解，只能傳喚方源。
“華夏錢莊又不是我方源一個人做主。”
“陛下傳喚朝廷在華夏錢莊裡的人就知道華夏錢莊是不是故意的。”
方源眉頭輕佻。
對王珪和李世民的懷疑感到不滿。
現在華夏錢莊排了上萬人那麼多，隨時可能會發生暴動。
這個時候故意不兌換，事情鬧大，處於恐慌中的百姓不是開玩笑的。
“朕不是不信你，只是對實際情況感到心寒而已。”
“方源，先將儲存起來的大唐寶鈔和銅錢取出來吧，應急！”
李世民沉聲道。
當前只能先將老本拿出來，印刷紙幣和造銅錢那裡加把勁。
“陛下，前不久為了推行華夏錢莊，我手中幾乎是沒有大唐寶鈔和銅錢的。”
“而且我對王相的方法依舊充滿質疑，請陛下先從國庫裡拿出大唐紙幣和銅錢吧，我那裡的錢先留著應對特殊情況。”
方源沉聲道。
從目前的兌換情況來說，王珪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所以方源不願意將錢拿出來，想著應對之後的特殊情況。
“應付特殊情況？”
“國庫的錢同樣可以用來應付特殊情況。”
“方侍郎，你不僅覺得本相的計劃不好，還不配合朝廷的命令，想要幹嘛？”
王珪眼神不滿地盯著方源，沉聲道。
方源眉頭一皺，沒有回答王珪的問題。
王珪見狀，感覺自己被忽視，神色更加不滿。
“好了，就先從國庫取錢出來吧。”
李世民阻止即將暴怒的王珪。
方源對經濟比較瞭解，他的錢先留著也不是不行。
“是！”
王珪不滿看方源一眼，恭聲應是。
隨後他離開，而方源則是被李世民留下。
“方源，你老實和朕說說，王珪的方法有沒有用？”
李世民沉聲道。
迫切想要知道紙幣的問題能不能解決。
據青州傳回的情報，河南道幾乎已經淪陷，被叛軍控制著。
現在，叛軍很有可能控制著河南道，從而面對天下，帶來更大的動亂。
“陛下不是看著嗎？”
“有用，但又不是很有用。”
“不用看我，我暫時沒有好辦法。”
方源搖搖頭說道。
從目前來看，長安城沒有亂，說明方法是有用的。
但是時間長了，以及長安城之外有沒有地方亂，就暫時無法確定。
只是從長遠的角度來說，方源依舊覺得王珪的方法不行，造成的影響太大。
“你先下去吧，好好想想看有沒有好辦法。”
李世民無力地擺擺手，嘆息道。
他一直不想和五姓七望決裂，因為後果會很嚴重。
而且這才只是開始，往後會更加困難，天知道會發生多麼可怕的事。
“臣告退！”
方源頷首道。
王珪離開後，立即命人開啟國庫。
國庫沒錢，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當王珪開啟國庫的時候，才知道這個沒錢的概念。
窮啊！
這點錢都不知道夠不夠支撐兩天。
但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考慮能堅持幾天的事情，而是命令印刷紙幣和打造銅錢的兩大機構能快些。
這一日，差不多就這樣過完。
第二天，華夏錢莊照常上門，繼續一切業務。
但當門開啟之後，華夏錢莊的門口排滿了一條條隊伍，長長的，估計有萬人。
排在前面的人們拿著一袋袋沉甸甸的七星紙幣，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將華夏錢莊的大唐寶鈔兌換完畢。
這還不是嚴重的，更嚴重的是這些兌換了紙幣的，將大唐寶鈔交給正在兌換銅錢的隊伍中，將大唐寶鈔兌換成銅錢。
從華夏錢莊開門到錢被兌換完成，全程沒有超過兩個時辰，速度快得讓人想不到，而兌換成功的人卻沒超過兩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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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將我們當猴子耍嗎？”
“才剛剛開門就兌換完畢，朝廷就拿那點錢出來耍我們嗎？”
“開門，開門，給老子開門，再不給老子兌換，老子一把火燒了你們錢莊！”
人們憤憤不平，高聲吶喊。
今日排隊，排在後面的連動都沒動過，就說錢兌換完畢。
這不是把他們當作猴子那樣耍嗎？
人們大怒，險些在華夏錢莊前打起來。
隨著紙幣不好兌換銅錢，長安城的店鋪拒收紙幣的情況更加嚴重。
哪怕是有朝廷限制，長安城縣衙盯著，但依舊是很多店鋪不收紙幣。
但他們不說自己不收紙幣，而是懷疑紙幣是假的不收，縣衙奈何不了他們。
此事很快就傳到王珪等人耳中，氣得王珪親自走一趟華夏錢莊，查一查是不是錢莊的人暗箱操作。
當看完兌換記錄之後，王珪知道壞了，方源的擔心是真的，五姓七望拿出大量的錢兌換大唐寶鈔，然後兌換銅錢。
以致於後面的排隊的百姓根本就沒有機會兌換就被前面的人兌換全部。
沒辦法，看著快要鬧事的人群，王珪只得再命人去國庫運一批紙幣和銅錢到來。
現在國庫已經沒有多少錢，故而王珪分成了五天，以便為印錢和造錢提供時間。
當再次運紙幣和銅錢到來後，人們不再那麼鬧騰，王珪更保證會親自看著，不給大額兌換。
王珪以為，只要自己留在這裡盯著，五姓七望就不敢大額兌換。
但想法是好的，現實卻很殘酷，依舊有很多人拿著大量七星紙幣到來兌換。
他們不是五姓七望的人，但卻是一些頂級家族的族人，都是擺得上檯面的。
王珪可以拒絕一兩個，但是拒絕多了，他也覺得不好意思，且擔心得罪太多世家。
就這樣，剛剛運來的紙幣和銅錢，哪怕是有王珪盯著，不到三個時辰就兌換清光。
還好，天快黑了，排隊的人們就算是多麼不甘心，確定華夏錢莊是真的沒錢之後，也只能忍著回去，明天再來排隊。
天黑後，王珪連夜進宮。
“陛下，臣以為自己難以勝任！”
才兩天的時間，王珪就有些慌了。
他今天見識過兌換的人數之後，算了算印刷紙幣和銅錢的速度。
除非說人心能慢慢平靜下來，否則每天兌換的人數只能是更多，不會更少。
而今日不少世家來兌換個更讓王珪認識到，五姓七望留下的七星紙幣太多了，朝廷短時間難以消化。
更重要的一點是，王珪不確定五姓七望有沒有出手。
“王珪，才兩天的時間，你跟朕說你難以勝任？”
李世民臉都黑了。
開會的時候信誓旦旦說可以。
現在才兩天過去，他就說難以勝任。
這轉變，搞得這件事有多麼嚴重一樣。
“陛下，國庫的錢原本被我分配了五份，也就是說五天的兌換。”
“但是，今天，上萬人排隊，卻不到一千人兌換，一些大世家手持的紙幣太多了。”
王珪只能解釋，將事情說得誇張點。
不是自己無能，是形勢不像自己想的那樣。
按照當前的形勢，不用三天，自己就擋不住。
那還不如現在就跟李世民說，省得三天之後問題出現才反饋。
李世民很無語。
但除了罵王珪幾句，也不能對他怎麼樣。
於是，李世民再次召集方源等人商議，商議更好的辦法。
“陛下，方侍郎對紙幣經濟比我等熟悉，不如讓方侍郎負責此事吧。”
經過商量後，眾人還是沒能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法。
於是，長孫無忌提議，將事情交給方源負責。
話才剛剛說出，就得到王珪的同意。
“方源，你覺得呢？”
李世民心中嘆息，但也只能看向方源。
他知道，只是長孫無忌和王珪兩人想對方源背鍋。
但現在也就方源比較合適負責，而且方源是自己的應夢賢臣。
除了方源，怕是再無其他人想出更好的辦法。
“陛下，攤子已經被王相搞垮，我再負責就能撐得起嗎？”
方源不滿道。
一開始說好好商議不肯。
現在把爛攤子交給自己背鍋嗎？
“方侍郎，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麼難聽？”
“本相兢兢業業，一切按照討論的去做，怎麼就把攤子搞垮？”
王珪的臉色頓時就黑了下去。
他的職位比方源的還要高，方源不尊敬就算了，但還這樣不給面子，令他很生氣。
“怎麼搞垮的，你自己心裡沒有數？”
方源最近都不是很順，心情不是很好。
對於朝廷的這些事，越發有種想要逃離的感覺。
“你給本相說清楚！”
王珪大怒。
就要大打出手的感覺。
“好了！”
“現在不是鬧矛盾的時候，現在是解決問題的時候。”
“方源，你先接手紙幣的事情，事情穩定之後朕給你升戶部尚書！”
李世民沉聲道。
眾人一聽，臉色變了變。
他們一直盯著戶部尚書一職的。
“陛下，我無意升為戶部尚書。”
方源搖搖頭道。
上次給自己放鴿子，現在又想開空頭支票。
而且這件事要多久才能做好，只有天知道。
背黑鍋沒好處的事情，不要找我去辦。
“你不信朕？”
李世民黑著臉說道。
他不信方源沒興趣，只覺得方源不信他。
眾人也是差不多神色看著方源，同樣覺得方源是不相信李世民。
畢竟前不久發生的事情眾所周知，後面崔振堂是處死了，但方源卻還是戶部侍郎。
方源沒有說話，但意思很明顯了，就是不相信李世民。
你混蛋吧...李世民心裡咒罵，沉聲道：“諸位，朕想升方源為戶部尚書，全力解決七星紙幣的問題，諸位覺得如何？”
話落，眾人臉色又是變了變。
這麼年輕就升為戶部尚書，這不得嫉妒死人？
“陛下，臣沒意見，但如果方侍郎處理不好，臣以為需要革去他尚書一職！”
長孫無忌沉聲道。
“臣附議！”
王珪附議。
房玄齡等人相視一眼，也跟著附議。
升戶部尚書可以，但需要真的有能力解決問題。
如果後面沒將事情搞好，還得將官職革去，讓出戶部尚書一職。
戶部尚書這職位太重要了，在六部當中僅次於吏部，是無數權貴盯著的位置。
“方源，你覺得呢？”
李世民沉聲道。
同時向方源使眼色，讓方源不要不知分寸。
“臣願意試試！”
方源沉吟片刻，沉聲道。
這個時候不接受就太打李世民的臉了。
“很好，朕和諸公期待你的表現。”
李世民滿意點頭。
他立即讓太監王德到來，任命聖旨下達。
沒多時，方源升為戶部尚書就被傳出去，很快長安城的權貴就知道。
有人歡喜有人愁，這一晚方府和杜府等一眾都載歌載舞，處於歡喜的海洋中。
而深處快樂海洋中的方源才明白，確實是升上去了，但想要保住位置卻不是那麼容易。
明日天一亮，就要面對數萬人兌換紙幣和銅錢，搞不好還可能會引發動盪，真是令人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