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殺出一條血路，突破漢軍十面埋。
只是，等他渡過淮河之時，出發時的八百壯士，能跟上的，已經只有一百多人。
拂曉時分，項羽一行抵達陰陵，迷了路。
恰巧看到山間有一個正要去忙農活的農夫。
項羽遣人去問。
那農夫指向左邊說道：“向這邊走。”
項羽不疑有他，帶人向左疾馳，然而，沒過多久，卻發現自己的軍隊陷入了大沼澤之中，騎兵進了沼澤，頓時進退兩難。
項羽身邊的騎士怒氣沖天地說道：“項王，沒想到，我們竟然被一個農夫給騙了！”
項羽回想遇見那農夫的前後過程，面色怪異地說道：“我們遲不迷路，早不迷路，偏偏在這兒迷路，而這邊，恰好還出現個農夫，指引我們進入大沼澤，這其中，難道沒有蹊蹺？這是有些人不希望我回到江東，東山再起啊！”
騎兵在大沼澤地中行進緩慢，漢兵追了上來。
項羽無奈，只能帶著騎兵往東走，到達東城，這時整個身後的騎兵，就只剩下了二十八人。
而漢軍騎兵追趕上來的有幾千人。
項王自己估計不能逃脫了，對他的騎兵說：“我帶兵起義至今已經八年，親自打了七十多仗，抵擋我的敵人都被打垮，我攻擊的敵人無不降服，從來沒有戰敗，因而能夠稱霸，據有天下。可是如今最終被困在這裡，這是上天要滅亡我，決不是作戰的過錯。今天必死無疑，我願意給諸位打個痛痛快快的仗，一定勝它三回，給諸位衝破重圍，斬殺漢將，砍倒軍旗，讓諸位知道的確是上天要滅亡我，決不是作戰的過錯。”
身後二十多名騎士齊齊轟然叫好。
項羽於是把騎兵分成四隊，面朝四個方向。
漢軍把他們裡三層外三層包圍起來。
項王對騎兵們說：“看我來給你們拿下一員漢將！”
說完，項羽率四隊騎士驅馬飛奔而下，約定衝到山的東邊，分作三處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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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吼聲中，項羽俯衝而下，包圍著楚軍的漢軍像草木隨風倒伏一樣潰敗，項羽面前，一員漢將躲閃不及，被項羽斬殺當場，砍下的頭顱沖天飛起。
項羽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這時，漢軍騎將赤泉侯楊喜從後面追來。
項王回頭，瞪大眼睛勐地呵叱，赤泉侯楊喜嚇了一大跳，生怕項羽殺個回馬槍，竟然連人帶馬都嚇壞了，退避了好幾裡。
項羽在楊喜驚懼的目光之中，揚長而去，與他的騎兵在三處會合。
三個會合地點，也讓漢軍不知道項羽的真正去處，就把部隊也分為三路，再次包圍上來。
其中一路遇見了項羽所部。
項羽驅馬衝了上去，又斬了一名漢軍都尉，殺死有百八十人。
如此戰罷，項羽問身邊的騎兵們道：“怎麼樣？”
騎兵們都敬服地說：“正像大王說的那樣，非戰之罪，大王之武勇，天下無雙。”
一路激戰，項羽來到了烏江邊上。
滾滾江水向東流去。
渡過烏江，就能返回江東了。
少年時，項羽也曾往來烏江。
平常的時候，烏江邊上往來的渡船應該不少。人流量雖然不算太大，但也應該多少有些往來之人的。
只是此時，再來烏江，項羽卻發現，這兒竟然一個人影都沒有。
不遠處，唯有一位老者，停船靠岸，等在那裡。
看到項羽，老者上前說道：“老兒乃烏江亭長，在此等候項王多時了。”
烏江亭長嗎？
項羽左右看看，心中有些明了，這周圍的閒雜人等，應該就是這位亭長給驅散的了。
也就是，這位亭長在這兒專門等著自己的了。
可是，這位是真的想讓自己渡江過河嗎？
項羽想起了那個給自己指向了沼澤的農夫，心中頗有些悽然。
看到項羽臉上的奇怪神色，烏江亭長肅然說道：“江東雖然小，但土地縱橫各有一千裡，民眾有幾十萬，也足夠讓您稱王了。希望大王快快渡江。現在只有我這兒有船，漢軍到了，沒法渡過去。”
江東雖小！
民眾幾十萬！
足夠稱王！
這幾句話，卻是讓項羽突然心中拔涼拔涼的。
江東之地，民眾總數不過幾十萬，但是漢王劉邦呢？
僅僅只是大軍就有三十萬。
自己此時如若渡江過去，那結局是什麼？
很簡單，江東幾十萬民眾，就將要迎來幾十萬漢軍大軍壓境。
到時候，自己帶給江東父老的，可能就不是希望，而是噩夢了。
眼前這個烏江亭長，眼前這個老者，這是在側面提醒自己嗎？
到了此時，項羽終於是明白了瑤兒所說的，漢王劉邦乃是天命之人。
先前那個農夫，現在這個亭長，不都是為了天命而來嗎？
罷了罷了。
既然如此，那我還能怎樣？
瑤兒已經去了，一鼓作氣衝殺到這兒，項羽心中熱血已冷，心中也已經失去了鬥志。
笑了笑，項羽昂首一聲長嘆，然後說道：“上天要滅亡我，我還渡烏江幹什麼！再說我和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西征，如今沒有一個人回來，縱使江東父老兄弟憐愛我讓我做王，我又有什麼臉面去見他們？縱使他們不說什麼，我項籍難道心中沒有愧嗎？”
然後，項羽又對亭長說：“我知道您是位忠厚長者，我騎著這匹馬征戰了五年，所向無敵，曾經日行千里，我不忍心殺掉它，把它送給您吧。”
於是，項羽命令騎兵都下馬步行，手持短兵器與追兵交戰。
一番激戰下來，項羽身邊所剩無幾的幾個戰士一一戰死，項羽自身也負傷十多處。
但是，項羽周圍已經倒下了一地的屍首。
烏江邊上，項羽持劍而立，漢軍團團將其圍住，但就是不敢上前。
此時，項王看向追軍中的漢軍騎司馬呂馬童，說：“你不是我的老朋友嗎？”
呂馬童不敢正視項羽，於是把項羽指給同僚郎中令王翳說：“這就是項王。”
項王哈哈大笑著說道：“我聽說漢王用金千金，封邑萬戶懸賞徵求我的腦袋，那我送你個人情吧！”
說完，項羽拔劍自刎而死，其身軀倒在了烏江邊上。
遙遠的烏江江心之中，一艘小漁船上，那亭長發出一聲悠然長嘆，輕聲說道：“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