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暫時軟禁了，看守在第三人民醫院的特殊病房裡，作為這次殺人焚屍案的目擊者，也是重要嫌疑人。隔間外是警察，吳警官正在和同事小聲說著案情。
蔣璇先回去了，和律師一起。警察還在勘察現場，他們向律師保證等他們勘察好了就會帶著我一起回局裡做份筆錄，等走完這些程式就會放我回去。
我被人殺了，準確的說是一個被認為是楊銘被人殺了，我現在的身份是裴華盛。沒錯，突然之間，我成了另外一個人。
原本，我和他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是現在我和他的容貌別無二致。不，也不是完全一樣，我和他五官輪廓的確很像，但要仔細比較的話，我此時的眼睛要更大一些，鼻子要更挺一些，嘴巴要更薄一些，臉型要更消瘦一些。
但是我有一種預感，我和他在這張臉之間的本質是一樣的，換種話說，如果在克隆一個他，讓克隆人成長到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他們之間的相貌也絕對不是百分百相似。但是他們在本質上是一樣的，我們可以把這種本質理解為當你看到這張臉是，你就認為他就是這個人。
所以我並不是靈魂出竅，而是真的從一個人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因為我屁股上的胎記還在，我拿著一面小鏡子看著，右邊屁股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那是打孃胎裡帶出來的東西，做不了假。也就是說除了這張臉以外，我的指紋，我的身體，甚至DNA有可能都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總而言之，我還是我，只是容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真正的裴華盛，他替我死了，又被人焚了屍，徹底成為我了，至少現在是這樣。
放下鏡子，我坐在沙發上，看著沙發上和照片放在一起的戒指，重重嘆了一口氣。要不是裴華盛和我換了床位，死的人就是我了。雖然逃過一劫，但是我絲毫高興不起來。一個無辜的人代替我死了，況且，現在的疑問太多了。
首先，我為什麼會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模樣。忽然，我又想起那個是我殺死裴華盛的夢，夢幻與現實相互交疊，竟然讓我一時難以分清哪個是真實哪個是夢幻。
難道就是我殺了他？腦海中忽然蹦出這個念頭，便像毒酒一般蔓延全身。汗珠從額頭滑落，此刻要是有人站在我面前的話，應該會看見我的神情是多麼的詭異。
喉結滑落，我嚥下一口苦水。不，不是這樣的。我反覆告訴自己，我不是兇手。因為，在夢境中，我最後看見的，是我自己真實的模樣。而且要是我就早就和裴華盛變得一模一樣，裴華盛在和我交換之前一定會察覺的。
越想下去，我的思維就越混亂，開始陷入自我懷疑的迷潭。
我端起桌子上的涼水，從頭上淋下來，終止這番思考，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不敢再觸碰容貌變換的問題。開始思考，為什麼有人會想殺我，這絕對是有計劃的謀殺，只要查清真相，也許就弄能清楚這一切！
對，就是這樣。
於是我反復推敲這次謀殺的經過，我是整個過程的目擊者，我看見了這一切。
兇手進來後徑直走向楊銘，也就是我之前睡著的病床，並且仔細確認過銘牌。所以兇手的目標就是楊銘我本人，從他注射毒藥到離開只有短短十幾秒，這一切顯然是有計劃的。
要是我追蹤的就是兇手，當時他應該是得手後便立馬離開了，一樓丟棄的白大褂就是證據。但是他當時應該從大廳逃離，為什麼屍體還會被焚燒呢？
裴華盛和我交換的時候並沒有提到容貌問題，也就是說我容貌的改變是在裴華盛死亡之後發生的。兇手折回來焚屍的可能性不是太大，我腦海中又冒出了自己拿著酒精潑在裴華盛的畫面。
嘶，我痛苦的捂著腦袋，快要崩潰了！
重頭再來，兇手的目標就是我，那麼我究竟做過什麼會招惹上殺機呢？
我來東海市只有一個多月，除去前幾天四處找工作碰壁之外，接下來的時間都在綠光送快遞。綠光快遞雖然是私營的，但是他的業務面很廣，我剛進來，負責的都是給相對偏僻的地方送貨，會不會是在送快遞的時候得罪什麼人了。
不過我幹活勤快，嘴甜人帥，收快遞的大姐大媽們喜歡的不得了，照理說是不會得罪什麼人。
那麼會不會是在送快遞的時候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呢？撞見東街23號樓下早餐店的老闆娘和送外賣的小哥眉來眼去？笑話水果攤子的小胖子又買了兩個充氣娃娃？告訴警察小偷又在撬哪家的門鎖？……
一時之間，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會讓人想害我。
“裴華盛，裴華盛在哪裡？有你的快遞。”門外的走廊裡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現在的名字。
隔間外忽然安靜了一下，吳警官開門伸過頭來問，“你有快遞嗎？”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吳警官示意同事，另外一個警察出去簽收快遞。
“上面寫著要本人簽收，你是本人嗎？”快遞員十分負責的問。
他們只好讓我出去簽收。快遞員戴著卡其色的鴨舌帽，帽簷壓的很低，我簽完他立馬就走了。
“什麼東西？”吳警官問我，我聳了聳肩膀表示我也不知道。他便接了過去，快遞箱子沉甸甸的，他謹慎的湊上耳朵，裡面滴滴答答，發出時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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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吳警官大叫一聲便將快遞扔向我之前待的隔間裡面。“趴下。”他再次大叫，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他撲倒在地。
砰，一聲驚爆，頓時煙塵四散，安靜的醫院頓時尖叫起來。
“抓住他。”吳警官帶著警察從煙塵中爬起來如同虎狼一般像快遞員追去，我躺在煙塵之中，看著危險的迷霧向我撲來，將我吞噬，淹沒。
快遞，對，就是快遞。我突然想起。
那個快遞員早就溜地不見人影，吳警官他們有灰頭土臉地回來了，吳警官惡狠狠的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塵，好不狼狽。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關心的問有沒有事，這時停屍房看守屍體的警察慌張的跑了上來。
他說：“吳處，屍體不見了。”
“怎麼不見的。”
“不是叫你好好看好的嗎？這點事都做不好還當什麼警察。”
那人一臉無辜的說：“我聽見樓上有爆炸聲，知道一定發生了情況就跑出來支援，誰知再回去的時候屍體不見了。”
原來，這只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的幌子，又是一場有預謀的犯罪。我和吳處都皺緊了眉頭。
啪，吳處長把白色搪瓷杯放在我面前，上面還冒著熱氣。我們現在正面對面坐在警局的審訊室裡。
“怎麼，被嚇的還沒有緩過來啊。”他說著點燃一支煙坐在我面前。
我呼了一口氣說：“今天的確有太多驚險的事。不過你們在審訊的時候不能抽菸吧。”
吳處笑著說：“我可沒有在審訊你，現在你的嫌疑已經降低了。”
“哦，那也給我一支。”
他遞給我一支煙，幫我點上了。
他問我：“今天的事，你怎麼看？”
我從胸腔裡吐出滿滿一口煙霧，又填滿胸腔。“他們可能是在殺我滅口吧。”
“你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
“他偽裝的很好，我並沒有看清他的容貌。”
“我覺得他們炸彈只是一個聲東擊西的幌子，目的是要偷走屍體。但是既然東西指名道姓了給給你，說明要是能順便除掉你就更好了。說說看吧，你都知道了些什麼不該知道的東西。”
我不再說話，我是在醞釀該怎麼說。想了片刻後我說：“他死前和我聊過天。”
“哦？和你都說了些什麼。”他一下提起了精神。
我盯著他，嘴巴裡吐出了兩個字：“快遞。”
“快遞？什麼意思。”
“他說昨天早上他弄丟了一件快遞，失主專門打電話到公司，老闆對他大發雷霆，還質問他是不是監守自盜了。他還說昨天中午失主還專門找到快遞公司，那人五大三粗，脖子上掛著小指粗的金鏈子，一臉兇相。他一害怕便藉著要出去送快遞的名義走了，為了這事他說工作是要丟了，說出來想要看我能不能給他介紹點事做做。”
就在前天我同事老李忽然說臨時有事回老家了，他是公司的老員工，平常負責的都是高階公寓區。往那邊送的貨並不多，不過他工資平常都比我們高許多。
我來這兒的時間不長，幹活還算勤快，老闆便叫我替老李送昨天的快遞，從前天起我便開始發燒，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有一家恰好沒有人在。因為往這片區送的東西都是囑咐一定要本人簽收，我便沒敢將快遞留下。
誰知，後來那件快遞居然被我弄丟了。昨天那家人打電話過來，周扒皮顯得十分焦急，對我大發雷霆，他說這快遞裡面的東西十分金貴，質問是不是我悄悄私吞了。後來那胖子過來了，一看那面相我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一害怕我就躲了。現在想來要是我會得罪什麼人，也就只有他了。
“你確定他說的是昨天？”吳隊長忽然皺起了眉頭。
“他是這樣說的。”
吳國棟噌的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向外走去。
“你去哪裡？”我感覺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
“去他家。”他說。
“等我，我也去。”
“你去幹什麼？”吳國棟轉過身來眯著雙眼盯著我。
我眼睛不敢轉，但是腦筋好歹轉了一圈胡謅說：“今天一天太緊張了，也許去了那邊會記起更多的東西。”
吳國棟腦袋偏了偏，沒有肯定也沒有拒絕，我便只好厚著臉皮跟在他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