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外一片漆黑，那是深沉到沉重的黑暗。
葉然看著電梯外的黑暗，暗吸了一口氣，這是什麼？
這樣的黑暗，反襯得電梯裡的昏暗燈光反而顯得刺眼了，從頭頂上白花花地籠罩下來。
感覺……彷彿整個電梯，就像是懸空在黑洞中的一個箱子。
箱子原本是關閉的，把他和趙匡奕封閉在其中；現在箱子開啟了，所以，看到了外面的黑洞……
現在這樣的情況，如果一腳踏出去，會不會就此無止盡地跌落？
葉然回頭看著趙匡奕，沒有出聲，用眼神詢問。
趙匡奕也在猶豫中，現在的狀況不太正常，如果說葉然第一次脫離時空，是因為某個商場裡的電梯，又意味著什麼呢？
“你剛才到底看到什麼？”葉然突然迸出了這麼一句。
“哦，”趙匡奕看著葉然，“也沒什麼……”
葉然靜等著趙匡奕所謂的沒什麼……
趙匡奕想了想，一字一句清楚道來，剛才，就在葉然面對著他的時候，一瞬間的時間，他清楚地看到四五個白色的人影，好像推著一張活動的床從葉然的背後閃過……
葉然張大了嘴，“這個……叫沒什麼？！”
“嗯，”趙匡奕猶自道，“不然，你覺得有什麼呢？”
這種一瞬間的視覺感官，很有可能是他出現了幻視。
就算不是幻視，是真實發生過，那麼，也需要去驗證，才能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任何主觀臆斷都是毫無意義的。
葉然看著趙匡奕，他很懷疑，這丫怎麼就能鎮定成這樣。
“那現在怎麼辦？”
葉然瞄了趙匡奕一眼。
“現在？”
趙匡奕抬手，極其順手地按下了電梯關門鍵。
葉然眼睜睜地看著電梯門在自己眼前緩緩地合上了，外面的黑暗突然被從眼前隔絕了。
“你幹嘛？”
“是這樣的，”趙匡奕的手指懸空在開門鍵上，“現在再開門，一種情況是，外面恢復了正常，這是一；二就是，外面還是漆黑。如果外面還是漆黑，我們還是有兩種選擇，一是打緊急電話，二就是去看看。”
“呃……”
葉然默默地握緊了拳頭，這還真像是黑洞裡的對話。
趙匡奕一笑，按動了開門鍵，叮咚一聲，電梯門又開啟了……
“小心！”趙副校長跳了起來。
“幹嘛，幹嘛，”王教授不敢苟同地搖頭晃腦。
“幾百萬的裝置，”趙副校長痛心疾首，“你一個誤操作，國家要損失多少！”
“我這個叫無操作嗎？！”王老頭不滿了，“我這個叫試操作，再說了，剛才是誰代表組織請我出山的？”
“我，”趙校長頭一低，長嘆了一口氣。
“我為韓信，君乃蕭何啊！”王老頭作豪邁狀拍了拍趙副校長的肩膀。
“是，是，是……”趙副校長認命地點頭。
這臺裝置是德國全進口，說明書也是德文的，據說裝箱的時候，帶著一份英文說明書，卻不知道為什麼不翼而飛了，聽王老頭的口氣，死活一口咬定了誰也沒見過那份英文的活口，一來到祖國的土地上，就只見幾張薄薄的德文紙。
趙副校長私下也懷疑過，那份英文說明書，卻是被某人活埋了。
要知道，整個物理系上下，就只有王老頭一個，精通德文，還不是一般的精通，德國佬都能被他說懵了。
上回，有德國國際交流，王老頭就操著一口極其流利的德語，威震全場，臨了，還幸災樂禍地跑來告訴他，說人家德國教授有德國鄉郊口音，說是這老德子也是個苦出身啊，從農村奮鬥上城市的，不容易啊不容易。
一邊說，還一邊隔著宴會桌朝人家德國佬擠眉弄眼，那德國佬還朝他招手哈羅。
唉……趙副校長重重地嘆了口氣。
“老趙，”王老頭大刀闊斧地操作著裝置，“你嘆什麼氣啊，那一對小崽子都承歡膝下了，你爺爺的，掠我江山，奪我一雙愛徒啊！”
趙副校長一聽他說起這個，心裡暗高興，那個小葉子是他一向看好的，兒子果然英勇，一舉就給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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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種事情在面上，他總要唉個聲嘆個氣的。
“聽說，”王老頭一邊調著裝置，一邊捅捅趙副校長的腰，“週末上門？”
“這個你也知道！？”
趙副校長驚了，如此機密的事情，也被這位師弟知道了？！
“師兄，”王老頭諂媚，“這父母是尊長，師長也是尊長麼，你叫他們也敬我一杯茶？”
“敬什麼茶？！”
“不敬茶？不敬你和嫂子？”
“喂，”趙副校長頭疼地看著王老頭，“我和他媽離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匡奕那孩子，要讓他媳婦見父母，這見父母，我這頭也沒什麼，就當多請個客人唄。”
王老頭一聽，皺了皺眉，“你這什麼態度？人家好歹給你生過兒子。”
“是是是，”趙副校長從善如流，“你還給我除錯裝置呢！”
“廢話，”王老頭一抬脖子，“你懂德文！”
“我不懂，我不懂，”趙副校長連連擺手，他要是懂，這幾百萬的國家資產也不至於落入賊手。
“不懂沒事，謙虛就好，”王老頭順勢佔便宜，佔了便宜後在心裡暗笑三聲。
心想，我這就使諸葛亮制服了他周小瑜啊！
趙副校長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心裡得意了，也沒辦法，只好嘆了口氣。
“週末，你來嗎？”趙副校長問。
“來？”王老頭吃了一驚，“來什麼？”
“你不是惦記那杯茶嗎？”趙副校長提醒他。
“啊？哦。”
王老頭一愣，嘴裡打了滾，貌似含糊答應了。
電梯門再度開啟，葉然看著外面的景象，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這是怎麼回事？”
有那麼一瞬間，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沒什麼，”趙匡奕表情淡淡地說，“就如你所見啊。”
電梯外漫無邊際的黑暗消失不見了，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但是，葉然心裡清楚，應該不可能存在他和趙匡奕同時發生幻覺這樣事，除非，存在一個能夠對他們兩個同時產生幻覺影響的源。
但是……
葉然遲疑地看著外面的走廊，和這幾天一樣，走廊的風格簡單，廊頂上間隔地亮著節能燈，照明良好。
但是，就是這麼一副正常的景象，現在看在眼裡，也是十分地不真實。
趙匡奕看著站在電梯裡邁不開步子的葉然，他知道這樣的葉然……是在猶豫。
如果時空真的從別處，重新給了他一個葉然。
趙匡奕眨了眨眼睛，眼底流露出淺淺的溫柔。
也許……他可以嘗試對每一個葉然好一點。
畢竟……他們都是葉然。
趙匡奕邁開一步走出了電梯，葉然愣了一下，無奈何也跟了上去。
公寓的房的走廊鋪著地毯，葉然覺得有些彆扭，這感覺就像是賓館的走廊似的，而他就像跟著趙匡奕開了房似的。
趙匡奕伸手在外套口袋裡找了找，然後又在褲子口袋裡找了找，然後面無表情地站定在了門外。
“怎麼了？”葉然心平氣和地問了一句。
“啊，沒什麼，”趙匡奕口氣很平穩，“鑰匙丟了，你帶鑰匙在身邊了嗎？”
“沒有！”葉然音線有點拔高。
“嗯，”趙匡奕還是看著那扇緊閉的門，“那就……只好去開房了。”
“啊？！”葉然張大了嘴。
去……開……房？？？！！！
“去二師兄那裡，”葉然靈光一閃，口氣強硬地回覆，“去擠一晚上。”
“你說戴，”趙匡奕往回折返，“他不在，他和胖子飛瑞士了，週一回來……”
飛瑞士……飛瑞士意味著什麼……是個人都懂。
葉然的嘴角隱隱抽搐了。
他不想和趙匡奕大搖大擺地去開房，雖然對方是他的法定合法配偶。
“快，”趙匡奕按開了電梯，招手叫他。
“哦，”葉然頭昏腦脹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