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葉然躺在床上，感覺自己已經習慣2003的黑暗了，而且，能夠感覺到這黑暗中隱藏著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卻與一切事情密切相關的東西。
並且，好像就是到了現在這樣的處境，才真的能夠感覺“時間一分一秒地過”是怎麼回事。
就是在這寢室床鋪的蚊帳裡，這個狹小的空間裡，上一次是二師兄消失，這一次……或者說，如果他回不去，下一次，下下一次會發生什麼？
葉然默默地睜著眼睛，他現在需要的不是恐懼，而是冷靜，冷靜地思考整個事件，沒錯……就是這樣，把整個事情連貫起來思考。
上次二師兄消失前，他曾經有過預感，如果可以在科學的範疇裡承認預感這種東西的話……
或者簡單地說，二師兄消失前，他明顯地感覺到不對勁，所以，才會爬到對面床鋪去檢視。
如果當時能夠檢視得更仔細一些，也許，當時他就能發現什麼。
但是，這個已經是馬後炮了，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二師兄，和自己同來這個2003的二師兄，明顯已經消失了。
葉然暗暗地嘆了口氣。
但是……如果說二師兄回到了他們原來的2010……
葉然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那麼，他們在這個2003裡已經度過了不短的時間，這段時間在2010又該怎麼計算呢？
假如說，他們從2010來到2003之際，原來的2010已經沒有他們兩個人了，那麼，戴講師要以怎麼樣的方式合理地回到2010，合理到周圍所有有聯絡的人都不會產生任何懷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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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2010消失的這段時間裡，2010的王老頭，2010的趙匡奕，2010的其他教師等等等等，這些人要怎麼接受他們的重新出現呢？
黑暗中，葉然反覆地琢磨著，隱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那個戴雲天和胖子熟睡後的呼吸聲。
現在的他，簡直就是對所有事物的存在，都抱著草木皆兵的懷疑。
葉然自嘲地笑了笑，這次哪怕他再感覺到什麼異狀，也絕不會再去檢視了。
葉然伸了伸手，摸到了枕頭邊的手機，拿到了眼前。
他猶豫了一會兒，按下了鍵盤，手機螢幕驀地亮起。
螢幕上顯示著日期和時間……2003年8月20日……03：04……
這些數字，看上去就像是幻像一樣。
再猶豫了一下，葉然毅然地開啟了通訊記錄，檢視已接來電那一欄……“趙匡奕”的名字赫然在目。
也就是，白天那個他聽不到鈴聲的電話，不僅真的存在，而且連他接聽過這件事情也是真的。
趙匡奕……如果趙匡奕知道這件事，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他會以什麼樣的理論來解釋呢？
葉然閉了閉眼睛，他突然想起了2010趙匡奕最後打給他的那個電話。
趙匡奕問他飯否，讓他在小賣部買個麵包吃。
當時，自己的回答是什麼？
葉然一驚，當時自己的回答的是……小賣部早就拆了。
小賣部早就拆了，2003的某些部分根本延續不到2010。
霍地，葉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面驚愕。
如果從整體來說，2010和2003確實有相似的地方，比如說j大在2003存在，在2010也存在；但是……如果掉轉視角，從單獨個體來說，對於某個特定的個體，2003和2010根本就不是理所應當的延續。
時間可以被細化細化再細化，單位可以一小再小，但是沒有人可以確定無窮小究竟小到哪裡去了。但是，任何一個斷裂都是在一個無窮小的值上發生的。
比如說，一個人死了。
可以說他在一秒中內嚥氣了，也可以說在0.1秒的時候嚥氣了，0.01秒，0.001秒……
於是，瞬間的值就完全無法確定。
量子也是同樣的道理，微觀世界完全無法確定。
如果個體在一個微觀維上，那麼，你能夠確定什麼呢？
“葉然，”胖子湊過來，細看了一眼，“你腫了。”
葉然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他想了一個晚上有的沒的，能不腫嗎？
“葉然，你沒事吧？”戴雲天也湊近了關心一句。
話說，他不關心也不行啊，他現在不關心，等下大師兄也會電話遙控指示他關心關心。
說實話，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戀愛關係裡的橋樑，活生生地被某兩人架在中間用了。
“沒事，”葉然鎮定自若地站了起來。
昨天想了一晚，說實話，也不是白想的。
葉然覺得，回去，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雖然說，2003和2010差別不是太大，日子也過得差不多混。
但是，歸根結底，他在2010是副教授，在這裡，還是大一的。
在2010，趙匡奕是即將衣錦還鄉，在這裡，趙匡奕是天天在眼前晃。
在2010，他還有……一筆經費要花。
趙匡奕能黑了yl經費買跑車，他葉然說什麼也要省一點下來，等二師兄相親成了，紅包就不用自己庫裡出，感謝一下國家就可以了。
“葉然，”戴雲天有些擔心地看著葉然臉上的表情，“你想什麼呢？”
“沒什麼，”葉然笑而不答。
他想清楚，也想明白了。
首先，他得給趙匡奕打個電話。
當然，這個趙匡奕不是2003的趙匡奕，而是2010的趙匡奕，至於，結果怎麼樣，他還不知道，只能作為冒險的一步。
畢竟，從開始到現在，所有異常事件裡，摻和的最多的就是趙匡奕這個人……當然，還有楊可。
但是，給楊可打電話，葉然心裡一跳，自覺地滅了這個念頭。
然後，就是在2003留下可靠的標記，上次動王老頭的紫砂壺失敗後，他前後又想過了這個問題。
動紫砂壺，可能動靜太大了。
他完全可以找個動作小的，不易被察覺的做標記，只要保證這個標記能夠延續到2010就可以了。
這樣一來，如果他能夠回到原來的2010，起碼就能證明，到底存在著幾個宇宙。
當然，這麼說可能不夠嚴謹。
可以這麼說，他至少能夠證明，是否時間軸上的宇宙都是同步存在的。
至於要剝清，到底有多少個宇宙……
如果這麼說的話，很可能就是無數個宇宙。
如果，他所做的標記，前提是確定這個標記可靠，能夠延續到2010，如果這個標記，在他原來的2010並不存在……
那麼，事情就很簡單了，這樣就能證明，這個2003並非那個2010的2003，那麼，為什麼會多出這個2003的宇宙，就是一個問題。
但是這裡面又有令人恐懼的地方……
一旦，你站在2003的角度，問題也是想同的——為什麼會多出2010那個宇宙。
雖然說，基於先來後到，彷彿是2010的存在更真實，但是……也許存在倒敘式宇宙呢？
最後一個問題，就更簡單了。
海南……
葉然暗自笑了，之前自己死活都不願意去海南行，是因為海南行一出，就滅了2010師母存在的可能性。
但是，現在問題不一樣了。
他曾經和戴講師，小心翼翼地“維護”2003，不想產生任何破壞性的改變。
可是，事實證明，即使如此，二師兄還是消失了，自己卻被“留在了”這裡，事情沒有像他們想象的那樣發展，一起來，一起回去。這就像整個時間策劃的遊戲，中間出現了一個巨大bug。
從目前來看，這像是一個危機。
但是，反過來看，又像是一個開口。
整個謎團，不小心顯露的一個開口。
也許，其實這樣的開口存在了不少，只是，他們之前都沒有想過要主動出擊。
海南……海南很好……
既然是旅遊的話，離開他的生活系統又有相當的距離。
如果……如果在海南留下那個標記……
葉然眼神晶亮，胖子和戴雲天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半步。
如果在海南留下標記，再回到2010，那個標記應該不會對自己的生活產生太大的影響，他只需要找個藉口，或者乾脆再去旅遊一次，花少許的時間，飛到海南，再去驗證一下就可以了。
一切事情，就解決了，或者說，就算不能解決，至少也能獲得一些有用的資訊。
葉然想到這裡，安定了不少。
看了看戴雲天和胖子……這兩個人，雖然在生活是與自己走得最近的人，但是，葉然不得不承認，在明確地知道兩人屬於2003後，其中的隔閡感，就一直無法消除……
但是，葉然看著那兩人，他對……趙匡奕，沒有這種隔閡感。
絲毫……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