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怎麼辦……
葉然睜著眼睛,瞪著頭頂的蚊帳,回想戴講師那張驚慌失措的臉,和他經典的口頭禪——怎麼辦?
二師兄之前一直在問自己怎麼辦,幾次三番地提出要回到那家商場,想辦法“回去”。
假如他們之前有去試一試,是不是已經回到2010了呢?
或者……葉然微微地閉了下眼睛,這個或者他不願意想下去。
現在,很明顯,對面床上的那個人“不是”二師兄,準確的說,不是那個和自己一同從2010來的二師兄。
那麼,這個人又究竟是誰呢?
是這個2003裡本來的二師兄?
那個還在念大一的戴雲天,而不是那個一心想著去相親的戴講師?
葉然又閉了閉眼睛,這個動作,可以使眼睛不那麼乾澀,雖然在漆黑一片中,他根本看不到什麼。
那麼……現在的自己究竟是什麼?
是那個從2010來的葉然,還是說……
葉然猛地睜大了眼睛,突然地坐了起來,瞪著四周的蚊帳,蚊帳內的空間實在很小,大約只有兩個平方而已。
他現在就是像是獨自一個人在一個僅兩個平方的空間內,周圍看不清任何物體,也就是說,沒有任何的參照物……
2003的他,可以在這樣一個空間裡,2010的他也可以……這個空間沒有任何可以與時間相互參照的標志物。
換句話說,就像在未知的宇宙部分,或者說深海,如果那裡也是如此,放眼望去,所能見到的都是混沌和模糊。
那麼,一個人,一個有思想有靈魂的人,要怎樣來判別自己處在什麼位置,什麼時間呢?!
究竟要怎樣來判別呢?
如果生是起點,死亡是終點,那麼,怎樣才能判斷中間的長度呢?
“葉然!起來!”
朦朦朧朧的,感覺有人在耳朵邊上喊。
“葉然……”
居然像是趙匡奕的聲音,葉然眼睛也不睜,直接翻了個身。
“葉然!”
戴雲天咬了咬牙,閉了閉眼睛,一伸手,一把撩了這廝搭在肚皮上的薄被。
“靠……”葉然低低地咒罵了一聲,緩緩地坐了起來,眼神呆滯地瞪著戴雲天,完全沒有想起來“此戴已非彼戴”了。
“葉然,起來,大師兄在樓下……”
戴雲天想哭,他不明白,為什麼那個趙匡奕總是拿自己當人肉鬧鐘用。
“樓……下?”葉然的腦子在回血,眼神虛無地看著戴,“什麼……東西?”
“東西……”戴雲天一把握住路過的胖子,他要山崩了,“不是東西!是大師兄!大師兄叫我起床叫你起床!”
“戴子,”胖子被揪住了胳膊,動彈不得,只好回眸同情地一笑,“他一低血壓,你這樣叫有什麼用,你要溫柔……”
“溫柔?”戴雲天眼前一黑,“怎麼個溫法?你溫一個看看?”
“唉,”胖子佯裝嘆息,舉起一手搭在床欄上,捏住了嗓音,嫋嫋地呼喚,“葉桑,葉桑……日桑已經曬到你屁股了……葉桑起床普利素(please)……”
床上沒有反應,戴雲天剛想把這個死胖子一拳揮出去……砰地一聲,葉然坐了起來,一腳踢在了胖子眼角。
“哎喲喂!”胖子一捂眼睛,“葉然你個白!居然踢我!想死下來過兩招!……戴戴,阿娜答,他欺負我!”
“呃……”戴雲天默默地看著胖子,心裡有些奇怪,“你沒事吧?”
為什麼這樣的胖子,他覺得有些陌生?
之前的胖子好像不是這個樣子的,而且……
“胖子,”戴雲天頓了頓,有些猶豫地問了句,“你好像瘦了不少?”
胖子聞言,頓時眼睛一亮,“被你看出來了!”
戴雲天訕訕地避開了胖子的眼神,胖子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讓人感覺有些彆扭。
胖子也不是傻瓜,戴雲天的反應,讓他覺得有些錯愕,隨之而來的,是些許失落。
這人是怎麼了?戴雲天如是想。
他……怎麼了?胖子也忍不住想。
葉然克服了低血壓後,跳下床,二話沒說地穿衣洗漱,一氣呵成。
期間,有兩三次,眼神瞄到那個“二師兄”,都避開了。
趙匡奕果然在樓下,葉然站在寢室樓門口,遠遠地看著那個身影,突然有些晃神。
那個人是趙匡奕……是趙匡奕嗎?
就在他神遊太虛的這一會兒功夫,人家趙匡奕早就走到了他面前,看著他,微微皺眉。
“呃?!”葉然一回神,嚇了一跳。
“幹嘛一驚一乍的?”趙匡奕有些好笑。
“什麼一驚一乍,”葉然翻了個白眼,“你過來也不打聲招呼。”
“哦,”趙匡奕笑笑,“那‘早啊’。”
“早個屁,”葉然忍不住憤憤地爆了粗口。
趙匡奕又皺了皺眉頭,“不準爆粗。”
“啊……”葉然愣了,“你是我媽啊?”
葉然看著眼前的趙匡奕,此人甚煩,什麼都要管,2010的時候要管,2003了還要管,這是要管到什麼時候?!
“你可以拿我當哥,”趙匡奕很認真很平靜地這麼說。
就在葉然他們寢室樓下,就在胖子和戴恰好路過兩人身邊……葉然無語了,這次他是真的無語了。
拜託……行行好……他都二十八了。
他趙匡奕現在一大三版本,哥什麼哥,哥斯拉?
葉然屏氣凝神,告訴自己要冷靜,現在他是虎落平陽,二師兄又莫名其妙不見了,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回去,而不是在這裡認哥。
“你想幹嘛?”
於是……葉然很經典地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趙匡奕一愣,他想笑,但是看葉然靜等回答的樣子,又覺得不太合適。他有預感,如果他笑出來了,這大一的肯定要炸毛。
“我想……”趙匡奕擺出了和藹可親的微笑,“告訴你……後天飛機去海南,你帶好該帶的東西,還有,今天我去實驗室,你自己過來。”
葉然愣在那裡,聽趙匡奕說完了,看人家轉身走了,才回過神來。
海南……他不能去海南啊!
他要去的是……那個商場。
該死、倒黴的商場!
葉然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胖子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葉然,太好了,本人居然也能去海南觀光了,多少年的夢想啊!”
“啊?!”葉然驚了,“你也去?!”
“我也去……”旁邊戴雲天垂頭喪氣地補充道。
“啊?!”
“嗯,”戴雲天無奈地點了點頭。
葉然看著那個表情很無奈的戴雲天,有些怔,很明顯,“這位二師兄”沒有任何關於海南的心理準備。
對了……如果是這樣的話……
如果,二師兄是昨天晚上從這個2003消失的,那麼,現在這個二師兄關於“這段時間”的記憶是怎樣的?
葉然看著“戴雲天”,後者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你看我幹嘛?”戴雲天有些不解地看著眼前的小師弟。
“沒什麼……”葉然眼神頓了頓,微微一搖頭。
他無法跟現在這個戴雲天做任何的解釋,這件事對著這個2003時空內的人來說,根本無從說起。
他得去一次那個商場,他得回去。
或者,至少得知道,“二師兄”現在在哪裡?
葉然花了半個小時,擺脫了戴雲天和胖子。
他走出校門的一刻,回頭看了一眼,整個j大遠遠近近地映入了眼簾。
這一刻,就像當年他好不容易畢業的時候,自以為能就此擺脫這地方一樣。
事實證明,他還是幼稚了點。
他回到家,精心製作了一份中英對照翔實可靠又略帶謙虛的簡歷,正拿在手裡欣賞呢,j大的聘書就追來了。
深更半夜的還有越洋電話來祝賀他。
葉然又看了一眼j大……然後……看到了校門口的趙匡奕。
看上去,趙匡奕正在和一個老師模樣的人說什麼,看見他之後,和那人有說了一聲,便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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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然皺了皺眉頭,這才分開多久?!
居然,又在這關鍵的時候,碰上了。
“你要出去?”趙匡奕走了過來,看著他問了一句。
“嗯,”葉然點頭,企圖從趙匡奕身邊繞過去。
“是麼,”趙匡奕眼神動了動,“去哪裡?”
“哦,”葉然隨口就編,“買本書。”
“是嗎?”趙匡奕不揭穿他,“正好,我也打算買本書,一起去。”
“什……麼?”
葉然不敢相信了,這他媽也太閒了吧。
不是說要去美國了嗎?
居然,還有心情到處閒晃。
“想什麼呢?”趙匡奕看著他。
“你不是要去美國嗎?”
葉然眼皮一抬,轉身率先往外走。
“嗯,”趙匡奕跟在他身後,“……也不一定。”
“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什麼叫也不一……定?”
葉然猛地一個剎停,轉身盯著人家看。
“怎麼了?”趙匡奕笑笑,看著他。
“沒什麼,”葉然死鴨子嘴硬,“什麼不一定?”
“全獎名額只有一個,”趙匡奕輕描淡寫地道,“成績好的不止我一個。”
“什麼不止你一個,”葉然有些激動,“那還有誰?!”
“還有……”趙匡奕看著他。
心裡想著,怎麼杜撰一個什麼人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