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大的食堂有個特色，就是大食堂裡套著一個小食堂，大食堂是供應學生的，小食堂是供應老師的，小食堂門板上貼了a4列印的四個字“高知食堂”，意思就是——高階知識分子食堂。
於是，葉然高知食堂的時候，正是中午吃飯的時間，小食堂裡已經有不少人了。
葉然眼角餘光瞄見了王老頭已經坐在那裡了，便裝作沒看見，徑自走向了食堂視窗。
抬頭一看今天的選單，麻利地點了幾樣，“糖醋小排，清蒸鯽魚，麻婆豆腐，二兩白飯。”
掏出卡，嗶地一刷，大功告成。
端起托盤，企圖掠過王老頭那一桌，直接坐到靠窗角落的位置。
可惜，天不從人願，王老頭老遠地就叼著一塊糖醋小排，喊他，“小葉子，小葉子，坐過來！”
葉然一看，王老頭對面坐著的是趙副校長，正笑眯眯地看著他，一副高知派頭，比王老頭不知道強了多少，什麼都好……葉然皺了皺眉頭，就是一點不好，生了個人渣兒子。
“小葉啊，”趙副校長看到葉然過來，就慈眉善目地對他笑，“過來一起吃啊。”
葉然稍微猶豫了一下，只好在那張桌下坐下了。
“小葉啊，吃什麼呢？”趙副校長往他盤子裡看了一眼，關心地道，“這怎麼沒有蔬菜啊，年輕人要多吃點蔬菜才好，我們家小奕也是這樣，喜歡吃葷。”
葉然不接話，悶著頭扒飯，假裝沒聽到。
王老頭一看，樂了，假惺惺地問了趙副校長一句，“老趙啊，你剛說匡奕要回國啊，什麼時候回來啊？”
葉然一愣，筷子戳在了糖醋排骨上動不了。
“他昨兒打電話回來，”趙副校長呵呵地笑道，“說是下個禮拜就回來了，美國那邊yl大學還一個勁的留他呢！”
葉然筷子一使勁，那快糖醋排骨居然咕嚕嚕地滾了出去，滾到了王老頭挨著放的盤子裡。
王老頭一看排骨滾了過來，先是一愣，隨即眼明手快地夾了一起，立刻放進了嘴裡。
葉然轉頭，額頭爆青筋地看著老頭。
老頭不知廉恥地朝他嘿嘿笑，葉然翻了個白眼，繼續吃飯。
“老王啊，”趙副校長又說開了，“聽匡奕說，你還給他預留了經費啊，真是想得周到了，有你這樣的恩師，那些留學的孩子們，真是一個接一個地回來報效祖國……”
趙副校長的話還沒完，只聽見葉然啪地一聲，不輕不重地把筷子拍在了托盤上。
王老頭一個心虛，趕忙打哈哈道，“這種小事，他也打個電話回來說，真是的……對了，老趙，你們那個課題進展得怎麼樣了？”
“哦，你不說，我還忘了，”趙副校長一聽課題，馬上來勁了，“這次那幾個學生都不錯啊，有個少年班的，天賦高的不得了啊！這次實驗算是成功……老王，我敢打包票，這宇宙就是環狀的！”
葉然一聽這個也來勁了，湊上去剛要發表一下己見。
突然，王老頭也猛地拍了筷子，“胡說八道！你有沒有科學根據，什麼環狀，大爆炸之後是會形成環狀宇宙的嗎！？用腦子想問題，用腦子！！”
王老頭拉開了嗓門義憤填膺，趙副校長也被激怒了。
老校長站了起來，放開了聲音道，“大爆炸有根據嗎？！有基礎嗎？！僅僅是理論，一傳十，十傳百的訛傳，居然寫進百科全書！我們要相信實驗，相信實踐，實驗證明宇宙是環狀的。”
王老頭也瞠地站了起來，猛地一拍桌子，喊道，“馬桶圈才是環狀的！”
話音才落，整個高知餐廳突然鴉雀無聲。
葉然也站了起來，拿著托盤，走到倒泔腳的地方，啪地一聲將托盤翻過來一敲，一扔，揚長而去。
下午一點十分，葉然站在物理大廈一樓的階梯教室前，又猶豫了一會兒，才不甘不願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階梯教室裡黑壓壓，一百來號物理系新生，有的在說話，有的在拿手機拍照留念第一天上課，有的乾脆開了手提電腦。
葉然暗暗搖了搖頭，走上講臺，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大約過了五分鐘，原來歡快得麻雀似的大一新生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不知不覺地就安靜了下來。
葉然看看這也差不多了，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唰唰地用粉筆在黑板下寫了兩個大字——“葉然”。
“各位新同學大家好，”葉然搬出了人民教師的姿態，“很高興認識大家，我姓葉，名然，以後你們的物理課就是我上，今天我們先彼此認識一下，大家有什麼問題可以提。”
葉然說完後，微笑地看著底下黑壓壓的百十號人，等了一會兒，居然沒有一個敢主動舉手送上門的。
葉然暗叫不好，要是這樣冷場下去，他準備的東西根本就撐不到20分鐘。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儘量和善地道，“我想請大家想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也許你們之前學習物理七年都沒有機會想……我想請問大家，為什麼我們要學習物理，我們究竟在學什麼，物理究竟是什麼？”
葉然問完後，用鼓勵的眼神巡視了一遍。
果然有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第三排，有個平頭矮胖男生有些怯怯地舉起了手。
“很好，”葉然立刻加以鼓勵，“這位同學很有勇氣，勇氣是重要的科學精神之一啊，這位同學那你就來說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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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頭矮胖男生站了起來，憋了半天，訥訥地道，“學習物理……將來就可以放衛星……還可以建空間站……”
“呃，”葉然額頭青筋又爆了爆，剋制地沒有把手裡的粉筆扔過去，“這位同學……只說對了一小部分，還有哪位同學來說一下，不要怕，大家可以各抒己見。”
後排的一個漂亮女生突然舉起了手，葉然放眼一看，皺了皺眉，像這種光長臉的女生，根本就不適合j大物理系，她勢必影響到若干意志薄弱的潛在物理學家的成長。
葉然雖然不是很滿意，還是裝作和善地道，“很好，看來我們這一屆女生也很勇敢啊。”
那女生站了起來，甩了甩一頭烏黑的長髮，甜甜地道，“老師，我覺得，學會物理，我們就能夠研究靈異事件了！”
說完，還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底下居然還響起了一片掌聲。鼓掌的有男有女，很顯然，女生鼓掌是衝著靈異，男生鼓掌是衝著那個回答問題的。
格達一聲輕響，那支粉筆就斷在葉然手心裡了。
葉然微微一笑，和藹可親地道，“好，請坐……既然這樣，我來給大家講一下，為什麼我們要學習物理……”
底下立刻響起一片禮節性的掌聲，顯然也充分顯示了大一新生對情況預估的不足性。
葉然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張嘴道，“物理是什麼，物理是一種宇宙規則，因此我們學習的是一種萬能的規則，但是，其實物理並沒有規則，時刻都會有新的發現新的理論來推翻舊的東西，打個比方說，在高中階段，大家學習的都是經典物理，但是，接下來我們要學習的是量子學，量子學與經典物理的一大區別就是，量子層面的東西是沒有規則無法計算的。”
葉然頓了頓，果然底下一片集體性空窗表情出現了。
“深入淺出的說，”葉然接著道，“我們每一個人就像是一個量子，今天就算有一個量子死了，地球還是轉的。”
“老師，”底下終於出現了一個主動舉手的，葉然有些欣慰。
不過，那個新生的表情，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那個新生猶豫了一下，問道，“老師，既然沒有規則了，那為什麼還要學？”
葉然往下面掃了一眼，才道，“微觀上的無規則，造就了宏觀上的規則。”
“那老師，”下面又冒出一個膽子大的，“那我們為什麼要學習規則？”
“為了打破規則，”葉然飛快地道，“如果不學習物理，那你就只能打破交通規則，那個是要罰錢的，嚴重的坐牢，但是如果學習了物理，那你就可以打破宇宙規則。”
那是可以揚名四海的，葉然暗道，比如某人渣。
於是，j大物理系新一屆學生第一堂課，就這麼過去了。
事後，王老頭派了戴講師去調查民意，反饋意見居然都很好。
學生們一致認為，葉老師不僅是一位物理老師，更是一位有思想的老師，能夠遇到這樣的老師，真是太幸運了。
“無知啊無知，”王老頭端著紫砂壺感嘆，“他們還沒上過我王教授的課，怎麼能下這種結論呢。”
“王老，”小周站起來，問了句，“剛才師母打電話來，說家裡的馬桶圈壞了，讓您買一個帶回去。”
“不要跟我提馬桶圈！”老土突然咆哮，猛地將紫砂壺往桌上一拍……拍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