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大廳。火光煌煌，在成峙滔的臉上跳躍，眸中舞動。
面對羅逸飛的諷刺，他神情平靜，沉默不語，似乎是無話可說，可又似乎，只是不願解釋。為什麼蘇光風會死，死人還談什麼心願，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一切都歸於靜寂，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看著他，羅逸飛接著說：“你讓我當壞人，我當得很好，很徹底，可你為什麼還要找一個裝好人的？”
“青虹與蘇先生本就交好，那是他的選擇。”成峙滔道。
“他的選擇壞了你的計劃。”羅逸飛提醒道。
成峙滔臉上竟還能露出笑容，他笑著說：“你真的知道我的計劃是什麼嗎？當時你並沒有讓我好好說清楚。”
羅逸飛認為他仍是在嘴硬，便說：“現在說也不遲。”
然後他低頭看向蘇善君，道：“你現在明白了，你真正的仇人不是我，你兄長和兒子的死，都怪他。”說著他抬頭看向成峙滔，目中莫名充滿了敵意。
蘇善君卻異常平靜，他激動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複雜，但一切的源頭似乎都在自己的兒子，是兒子的野心造成了現在的悲劇。所以他能怪誰呢，是自己的兒子主動找上了玉汝山莊，一切的惡果都是自找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沒錯，蘇善君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句話再認同不過……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說啊，你真正的計劃。”羅逸飛催道，“我倒是想知道，我理解錯什麼了。你讓我當壞人，我開始還以為你只是想做戲做全套，讓蘇良弼知道是誰帶走了他女兒，讓他死個瞑目，可當看到蘇光風下不了手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壞人’兩個字的真正含義。你從一開始就猜到蘇光風下不了手，所以需要我在場善後，需要我做那個殺手，那個壞人……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為什麼還要讓李青虹前去破壞你的計劃，那讓我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了，你為什麼要這麼耍我？”
“誰說你做的一切毫無意義？”成峙滔還保持著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你以為一切都已結束了，但如果計劃仍在繼續呢？”
看著成峙滔臉上的笑容，羅逸飛不禁感到背脊發涼，他也笑了笑以掩飾心中的不安，然後說道：“你不必再故弄玄虛。不管你承認與否，蘇光風的死都是你的失算。你太自大，總以為自己能料到一切。你看似尊重別人的想法，給人以自由，讓人們自由地去選擇，但其實你只是在用你自己的方式控制著每個人，而且還樂在其中。你以為李青虹的插足並不會影響最終的結局，但令你始料未及的是，他竟會果斷地一劍刺死蘇光風……說實話，當時我也被嚇了一跳呢，我本以為，那種狀況，最終會變成伯侄互相原諒的親情戲碼呢……”
人都已經死了，但聽到這樣的話，蘇善君還是忍不住想，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
“不過如果真是那樣，我應該會很頭疼的。”羅逸飛補充說。
成峙滔忽然轉向郭長歌，道：“長歌，你讓他放了蘇善君吧。”
聞言，羅逸飛面色突變，變得很可怕，尤其是那雙瞪著成峙滔的，銅鈴般的大眼。
“我倒是想讓他放，可他怎麼會聽我的？”郭長歌無奈道。說完他看向身旁的蘇霽月，她悲苦可憐的神情令人心疼，即便郭長歌知道這姑娘的本性，並不值得可憐。
“你不妨試試。”成峙滔說。
郭長歌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還是打算聽他的話。他正要開口，只聽羅逸飛說道：“你果然已經知道了。”
他是對成峙滔說的，而成峙滔立馬回應：“你那麼大張旗鼓地想要殺了霍真，實在再明顯不過。而且直到現在重荊和班老伯都不現身，還能是什麼情況。可是你搖擺不定，不然昨天也不會來找我了。”
“我現在決定了。”羅逸飛說。
“當然，我這麼耍你，你若還不能決定，就太讓人看不起了。”成峙滔微笑道。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這是在說什麼，皆一頭霧水。
“我只是你的工具，你的棋子，你手中的劍……你什麼時候看得起過我？”羅逸飛臉色難看，冷冷說道。
“你倒是認得清楚。”成峙滔笑道，“什麼武林盟盟主，在我看來，與皇帝身邊的太監無異。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
羅逸飛雙拳緊握，眼神凌厲得令人膽寒，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強大的怒意。
成峙滔接著說：“我雖當你是朋友，但絕不會容忍背叛，所以我必須懲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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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罰？”
“你還沒發現嗎，整件事都是為你設計的。青虹這一環的確出了些岔子，不過也無傷大雅。”
“說清楚點！”羅逸飛道。
“本來蘇光風和蘇良弼都不必死，青虹定是為了那位蘇小姐的安全，就什麼都不顧了。”
“說下去！”羅逸飛要求。
“我讓你當‘壞人’，的確料到你定會下殺手，所以才讓青虹當‘好人’去救人。”成峙滔愉快地說道，“而這次的事經蘇良弼、蘇素染之口傳揚出去，再加上青衣劍派掌門的作證，足以讓你身敗名裂。”
羅逸飛怔了片刻，隨即邊搖頭邊說道：“不對，不對……如果是這樣，蘇光風的心願怎麼辦，你對實現那些無聊的心願從來都是很認真的。”
成峙滔笑了笑，“直到現在你還想著這個啊。我只能告訴你，人在不同時刻的心願是不同的，或者說，人會逐漸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他微笑著，接著說：“昨天我已問過，現在再問你一次。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我……我想……”羅逸飛呼吸變得急促，失焦的雙目緩緩眨動，緊握的雙拳微微發抖，“我想要擺脫……”
他猛地瞪向成峙滔，大聲喊道：“我想要擺脫你！”
成峙滔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更盛，而且還在緩緩地、幅度很小地點頭。隨即他朗聲喊道：“慍朗，請現身相見吧。”
郭長歌吃了一驚，順著成峙滔的視線看去，羅逸飛正後方的那扇木門突然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