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人?”郭長歌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腦海中出現了蘇霽月稚氣的面容,還有她整個人羸弱的形象,那樣一個小小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會殺人,又怎麼可能殺得了人?
蘇善君說完上句話後,神情立馬變得十分古怪,臉上的酒氣好像瞬間散去了不少,本來渾濁的雙目也清澈了些。
他忽然笑道:“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原來是開玩笑啊,我說嘛……哈,哈哈。”郭長歌乾笑了兩聲。
開玩笑?郭長歌暗暗尋思,酒後失言還差不多。
看來蘇霽月可能還真是殺了人,不知有什麼內情。
郭長歌雖然很好奇,但沒法問,蘇善君既然找補說是在開玩笑,顯然是覺察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肯定不想再繼續那個“殺人”的話題了。
郭長歌不問,打算讓他自己說,於是笑道:“蘇大哥,我看你是不是醉了呀。”
蘇善君一擺手,臉上的酒氣似乎又回來了,“你也太小看你大哥我了,我沒醉!”
“我沒醉”絕對是醉了的人說的最多的三個字。
郭長歌暗暗好笑,卻裝作很驚奇的樣子,道:“大哥還能喝?”
他知道蘇善君絕對醉了,但醉得還不夠厲害。蘇善君不答,只是冷笑。
郭長歌一豎大拇指,讚道:“大哥海量!稍等。”
話音未落,他的人已在門外,過了一小會,又提了兩罈子酒回來,這次是比蘇善君的腦袋還大的大罈子。
成樂、溫晴、柯小艾、蘇光風還有另外四名蘇家弟子,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郭長歌飛奔取酒。
成樂忍不住問道:“長歌他原來認得蘇前輩?”
若非是舊友重逢,兩人又怎麼會這麼能喝。
溫晴搖了搖頭,並不是在否定,而是說這問題她答不來。
郭長歌和蘇善君當然不是舊識,只不過兩人都愛喝酒,愛交朋友,而且一個心裡愁悶需要傾訴,另一個好奇心盛喜聽故事罷了。
需要傾訴的那個又在痛飲了,喜歡聽故事的卻只倒了一杯,兩手端著慢慢舔舐——按他這種喝法恐怕一個時辰也喝不完一杯——不過這樣至少不會醉,醉了就沒法聽故事了。
郭長歌很想聽故事,但他不著急,他微笑著看著蘇善君,知道按蘇善君那種對著罈子灌的喝法,恐怕馬上就要話匣子大開了。
“哈——,爽快!”蘇善君放下半滿的酒罈,道,“兄弟,你有老婆嗎?”
郭長歌愣了一愣,緩緩搖了搖頭。
蘇善君笑著又問:“那有情人嗎?”
郭長歌不知道他這麼問的目的,只能又老實搖了搖頭。
蘇善君皺眉,“兄弟你還這般年輕,而且身強體健,生龍活虎的,既沒老婆,又沒情人,那……那可不大好受吧。”
郭長歌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尷尬地笑了笑,低聲回道:“有時候的確……的確是不大好受。”
蘇善君已醉得有些厲害了,似乎沒聽到郭長歌說話,自顧自道:“哈,我懂了。”
他抬手指著郭長歌,接著道:“兄弟你一定是楚館秦樓、花街柳巷的常客,那些認錢不認人的下賤粉頭,無情婊子,自然算不得是情人了。”
他這是醉話了,也沒什麼,要知道在中年男人的酒桌上,更加下流的話都是層出不窮的。
郭長歌苦笑著擺手道:“不不不,我很少……”
蘇善君笑道:“都是男人嘛,兄弟你又何必遮遮掩掩的,不瞞兄弟你說,哥哥我可是一得了空就溜去青樓妓館找樂子呢。”
這下郭長歌倒想問了,難道蘇善君也沒老婆,他去尋花問柳,他老婆就不管?不過他當然沒問出口。
蘇善君有一兒一女,又怎麼會沒老婆。
他又把臉埋進了酒罈裡,再次放下酒罈的時候,他的臉上有酒水,也有淚水——他竟然哭了。
先是低聲的哀泣,過了不久就變成了旁若無人的放聲大哭。
郭長歌在旁眼睜睜地看著這個過程,想要安慰安慰他,可又不知他為什麼哭,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過了許久,蘇善君哭也哭累了,便又舉壇喝酒,一口氣喝了個夠,然後頹然倚靠在桌上,道:“我最愛的女人死了。光風和霽月的母親,她……她是我最愛的女人,也是這世上最好的女人,老天爺不開眼,竟讓她先我而去。”
郭長歌道:“節哀,節哀。”
蘇善君道:“阿瑾很愛我,也很愛孩子們。”
郭長歌知道阿瑾自然是他老婆的名字了,附和道:“嗯,我相信,你夫人生前一定很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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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善君道:“她是這世上唯一把我當回事,唯一真心支援我的人。而我今生,也只真心愛過她一個女子。”
他說話的語調早已經完全變了,完全是一個醉漢在說話,難得的是話音還挺清楚,條理也夠清晰,並沒有胡言亂語。
郭長歌道:“嗯,蘇大哥對大嫂如此專情,兄弟敬佩之極。”
他話雖說得很真誠,但心裡卻不由得犯嘀咕,蘇善君方才說他一得空就溜到妓院去找樂子,專情之人會不會常常去妓院一事先不談,只說他夫人既已去世,去妓院何必還要偷偷溜去呢,難道蘇家門風正氣,家規嚴明,不許子弟去妓院嫖宿?
蘇善君忽然搖頭晃腦地道:“不對……不對不對……”
他酒醉之下連脖子都立不穩了,以至左右搖頭變成了像私塾先生唸書之時的搖頭晃腦,當然晃動得還要更沒規律些。
郭長歌問:“什麼不對?”
蘇善君笑道:“霽月豈不也是女子,所以我今生是真心愛過兩個女子,而並非一個。”他說完就哈哈大笑,郭長歌也陪著笑了幾聲。
蘇善君笑完了,又說道:“我愛霽月,所以不管她做了什麼,我都不會怪她,絕不會。她是個可憐的孩子……和我一樣,和我一樣……”說著打了個酒嗝,然後又是一陣劇烈的搖頭晃腦。
要不是他的脖子看起來挺粗壯,郭長歌還真有些擔心他會把脖子給晃斷了。
郭長歌心想,終於快說到正題了,蘇霽月究竟殺了誰,而蘇善君不會怪她呢,想必是什麼對他來說無關緊要的人罷。
他裝作漫不經意地問道:“蘇大哥,你閨女做了什麼呀,惹得你如此煩心?”
蘇善君道:“霽月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就連她親哥哥都更偏愛素染些,只有我是最喜歡她的,只有我一人把她當做比一切都重要的寶貝,她只有我,她不能連我的愛都必須去和別人分享啊。”
郭長歌這才意識到蘇善君並沒有和自己對話,他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
所以郭長歌不說話了,見蘇善君又一把甩起了酒罈,因為醉得太厲害,就要往腦袋上扣去。
郭長歌趕忙奪過見底的酒罈,道:“蘇大哥,你還是先睡一會吧。”
他扶著迷迷糊糊的蘇善君上了床,正要走,聽蘇善君夢囈一樣說著些什麼,忙凝神去聽。
蘇善君雙目緊閉,在說:“……殺了爹……也不會怪你的……殺……老婆……更不會……”
等蘇善君不再說話,鼾聲慢慢大了起來,郭長歌便出去閉上了房門。
他扶欄遠眺,心裡想著蘇善君剛才的囈語。
“喂,我爹呢?”院子裡忽然有人喊道。
是蘇光風,他站在院子中央仰頭看著郭長歌,目光中充滿了敵意。
郭長歌低頭看向他,但心裡還在想事情,沒有回話。
“問你呢!我爹呢?”蘇光風的語音更威厲了些。
郭長歌看著他,終於緩緩開口,“你爹……你爹有幾個老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