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邊人的眼中,古雲兒簡直是個完美的人,不管是外表還是性格,都讓人喜歡得不得了。
但他們很快就發現,再完美的人也總歸是人,總歸,是會有些“小毛病”的,而古雲兒最大的“小毛病”,就是她不會騎馬,還坐不長久馬車,只要坐長久了,就會吐,每次都把吃了的東西一點不剩地都吐出來,之後再吐苦水,等到苦水都沒得吐了,她便像換了個人一樣,開始向身邊的人大倒“苦水”,把眾人的耳根都說起了繭子。
在經歷了那麼幾次不愉快的嘔吐行旅後,誰也不敢讓古雲兒再長久地坐車,可還得趕路啊,只能行不長的一段路,便停下來歇息,走走停停,耽擱了不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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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從六月二十八出發,直到七月十七才終於回到了玉汝山莊。
午後的日光大好,那些依險峰而建的雄美壯麗的建築,讓古雲兒無比驚歎,他們已經乘著升降的平臺來到了摘星閣前,那裡是峰頂,縱覽四圍,翻雲似浪濤,遠山如仙境,相較下,那座建築精巧奇絕的摘星閣,反倒顯得平凡了。
以往幾次回來,都是重荊在門口相迎的,這次成峙滔親自下了摘星閣,當然是為了迎接古雲兒。
這時,成峙滔看著古雲兒,古雲兒也在看著他,兩人的目光閃動,身軀微顫,都在慎重地抉擇著第一句話該說的內容。
究竟是落落大方地打個招呼,還是奔過去牽起對方的手,然後再將對方擁入懷中呢?
有時候,行動的確比語言有力量的多了,可是他們並沒有行動,他們像被點穴高手點了穴道,一動也不動,只是看著對方,臉上複雜的神色,逐漸逐漸演化成一種溫暖的笑意。
“成莊主,你還記得她嗎?”終於是郭長歌先說話了。
怎麼會不記得?
但成峙滔根本沒有多餘的注意力聽到郭長歌說什麼,只是目不斜視地道:“樂兒、長歌,你們先回拾願堂吧,報告一事之後再說。”
“好,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二人重聚了。”郭長歌領著眾人去了。
重荊也識趣地消失了,沒人注意到他去了哪裡。
剩下的兩人卻還是只看著對方,不動,不說話,只有臉上的神色,每個頃刻都有不同的變化。
過了絕對不算短的時間,古雲兒露出了一個美得驚豔的微笑,“之誠,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成峙滔一愣,已經很久沒人那麼叫他了。其實會那麼叫他的人本來也不多,除了古雲兒之外,也就只有他已經死去的父母了。
“好……你隨我來吧。”
兩人登閣,在最高層的露臺上對坐。在兩人坐下前,桌上就已放著兩杯茶(當然是重荊準備的),旁邊是一個深褐色的紫砂壺。
成峙滔端著茶杯放在嘴邊,在這麼近的距離,他似乎是不好意思再看著古雲兒,所以便看著嘴邊的杯裡的茶水。雙目認真的眼神,讓人覺得他好像不看著,便會喝到鼻孔裡去似的。
古雲兒的茶卻還沒有動,靜靜地擺在桌邊,有微風,茶水泛起人類的眼睛幾乎不可察覺的波紋。
陽光明而媚,但不至於刺眼,只映得古雲兒的美更極致,卻也清晰了成峙滔臉上多年的風霜。
古雲兒看得只覺心痛,“一別二十餘年,你……你可還好?”
成峙滔要放下茶杯回話,卻把茶水倒了一身,他這一反常態的如此笨手笨腳,只是因為心亂了,亂得手腳也跟著亂了。
“沒事吧?”古雲兒忙遞上手帕。
“沒……沒事。”成峙滔擦拭著衣服,“我很好,你呢?”
古雲兒微笑著點點頭,但她騙不了自己,在那冷宮中寂寞獨居的日子,實在不好過。
她道:“你就不好奇,我怎麼會忽然來到這裡?”
她又哪裡知道,她要來的訊息,溫晴早已飛鴿傳書告知了成峙滔。
成峙滔拿手帕擦拭完了衣服,正坐道:“我猜,是長歌他們從皇宮救了你。”其實他當然不是猜的。
“這麼說,你一直都知道我還活著?”
成峙滔點頭,“你不會怪我吧,這麼多年都沒能救你出來。”
古雲兒搖頭,輕嘆道:“從皇宮救一個人談何容易,我怎會怪你呢?”
成峙滔趕忙道:“但,我從沒放棄過,我一直在想著救你,想著為我的家人報仇。”
他“呵”地一笑,接著道:“卻實在沒想到,那幾個少年人比我頂事多了,竟能先我一步救你出來。”
古雲兒又再嘆息,“他們救了我,可那位曲姑娘,卻被留在了宮中。”
“什麼!?”成峙滔吃了一驚(當然是裝的),“那是怎麼回事?”
“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被強行留在了深宮,還能是怎麼回事?”
——當然是,那位年輕漂亮的姑娘,成了滿足皇帝色慾和佔有慾的犧牲品。
“怎麼會這樣。”成峙滔眉頭深鎖。
“你答應我,一定要救她出來。”古雲兒請求。
成峙滔眉頭稍微舒展了些,目光堅定道:“你放心,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救她的。”
兩人陷入了沉默,同時也在沉思——嘴停了,腦子可沒停。
古雲兒想的是一個問題,一個她從一開始就想問,但直到現在還不敢問的問題。
那個問題是:她的女兒在哪裡?
但這個問題悲觀些問就是:她的女兒現在是死是活?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那個最可怕的答案,所以不敢問。
而巧的是,成峙滔現在也在想差不多同樣的事,他知道對方早晚會問那個問題,所以他在想自己該如何回答。
答案是確定的、冰冷的,也是一個母親絕對難以承受的,所以成峙滔必須找到一個最為妥當的說法。
這也是成峙滔見到古雲兒後便那麼緊張的原因所在,他實在不知該怎麼回答那個問題,他沒臉面對她。
成峙滔見古雲兒朱唇微啟,欲言又止。
他忙輕聲說道:“先喝了這杯茶吧。”
古雲兒端起茶杯,一口氣喝乾了已經溫了的茶水,她把茶當做了酒為自己壯膽,放下茶杯的那一剎,她已鼓足了勇氣要開口。
可嘴巴竟然張不開了,緊接著眼皮也張不開了。
她最後看了一眼成峙滔那張堅毅俊朗的面龐,然後就趴倒在了桌上。
那茶不對勁——但不是毒,只是普通的迷藥,古雲兒睡一覺便會安然無恙地醒來了。
迷藥是中途彈進去的,以成峙滔的修為,要騙過一個不會武功之人的眼睛,還是很輕易的。
成峙滔小心翼翼地抱起古雲兒,輕輕地,將她安放在床榻上,然後坐在一旁,凝視她的臉,安靜地守候。
他還需要點時間,去想該如何回答那個問題。
——讓人假扮她的女兒嗎?
這個辦法似乎不錯,但仔細想想,至少要找到相貌相似的女子假扮才行,這已是個難處,更不用說,根本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隱秘的特徵,比如說胎記,是只有古雲兒知道的。此法實在太易弄巧成拙。
——只能說實話了嗎?
——可是,“我把你的女兒弄丟了”,這樣的話又該怎麼說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