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不情不願的琅朗,白籬這才臉色一變,急急地朝身後某座房子衝過去,“夕顏,你也聽到了?”
夕顏身形輕快地跟在後面,“是孩子的聲音吧!”
琅朗還沒有離開的時候他們就聽見了,一陣細的哭喊聲在這附近響起,伴隨著隱隱的寒意,還有漸漸圍攏過來的靈力。雖然不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但白籬知道,他們帶著肉身在鬼域行走,定會吸引很多邪物靠近。
紅月的光芒亮亮的,在地上,草木上,房屋上,甚至每個人的身上都投下一層淡淡的紅光。白籬衝到了那座傳出孩子哭聲的房屋門外,頓了頓,便拍出一掌,生生將那扇門震碎了。
“嘶——”門洞大開之時,白籬反而後跳兩步,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就在門被震碎的那一瞬間,數十道黑影從門內紛湧而出,卷裹著寒氣和陰邪之氣,把她逼退了幾步。
待她站定後,眼看著那些歪歪扭扭,黑黢黢的連臉都看不清楚的身影,頓生驚訝,“這些……”
“他們都是喪失了意識的怨鬼,大概是鬼官忘了收押的。”夕顏面對這些黑影時收斂了笑容,無意識地把白籬護在懷裡,“他們好像是追擊那個孩子來到這兒的。”
白籬看向屋內,在淡淡的紅光下,只見還有幾個黑影正在屋內按壓這一個黃衣男孩。男孩面上是一片痛苦之色,難耐地扭動著身子,他身上被黑影接觸的地方都漸漸地被染黑了。
“嗚嗚嗚,你們放開我!混蛋!”
帶著哭腔的聲音很是響亮,男孩眯起眼瞪過來,竟直直地看進了白籬眼中,頓時一愣。白籬也詫異地停下了目光,在男孩眼中看到了緊張,害怕,更多的卻是不甘的掙扎和倔強。
忽然身子一輕,白籬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被夕顏抱在懷裡高高飛起,夕顏腳下是一枝細長的藤蔓,旋轉著把兩人撐到了高處。再低頭一看,原來那些怨鬼已經紛紛撲身上來,攻擊他們了。
“怨鬼沒有意識,所以很少會有靈力的,但是怨⑤⑤⑤⑤,m.≧.c▲om
“我只是……啊,要救他!”白籬臉上微燙,又忽然反應過來,那個男孩還在怨鬼手中,好像已經在被吞噬了。急忙從夕顏懷裡掙脫,跳下地,躲開幾個怨鬼,衝進了屋裡。
“嗚嗚嗚嗚……我要殺了你們!嗚嗚混蛋……”男孩的聲音低了一些,很努力地扭動著身子。幾隻怨鬼緊緊地壓住他,黑黢黢的影子根本看不出眉眼在哪裡。
“水龍出世!”白籬一聲長喝,身上藍色光芒盡顯,雙手大力揮舞著,一條雄偉的藍色水龍就從她雙手之間的藍色光團中衝了出來,高昂著龍首衝向那幾隻怨鬼。
大概是被那磅礴的氣勢所逼,壓在男孩身上的幾隻怨鬼瞬間逃出房子,水龍速度不減,衝過去一低頭將地上的男孩銜在嘴裡,一個扭頭就回到了白籬身邊。
水龍將男孩輕輕放在白籬腳邊,便繼續氣勢洶洶地追著怨鬼衝出去了。
“嗚嗚嗚……”
男孩的哭聲還沒有停止,白籬細細看了看他肩上,胸前和雙臂上被染黑了的地方,只覺得那些黑色彷彿深不可測,只看著就令人膽寒。她直覺那些不能觸碰,便從琉璃淚中取出備好的乾淨棉布給他包紮了起來。
“這些藥丸,能恢復體力的,吃了也許會好些。”
男孩強忍疼痛的樣子實在惹人心疼,白籬想了半天,也只能取出恢復體力的藥丸,她還需要多加研究才能對症煉藥。
慢慢地,男孩的哭聲停了下來,眯眼看了看白籬,伸手拿過白籬掌上的藥丸,一顆一顆往嘴裡塞。
“你叫什麼名字?”
“珉息。”男孩嚥下口中的東西,吐字清晰。
“多大了?”
“在人域活了十二年,在鬼域活了三千年。”
看來歲數還不。白籬挑眉又道,“你為什麼會被怨鬼纏上?”
吃了藥丸之後,見效很快。珉息稍稍動了動肩頭,繃帶綁的很整齊,讓他沒有多麼不舒服的感覺,暫時也沒有那麼強烈的疼痛了。想了想,他慢慢道,“我是來這裡的路上不心碰到怨鬼的,那時候好多怨鬼都在往這裡趕,我還以為宅子出什麼事了……”
都在往這裡趕?白籬再次挑眉,難道其實怨鬼是衝著自己這十多個帶著肉身的人來的?
“我速度太慢,本來想躲進房間的……”珉息咬咬唇,心裡的不甘完全表露了出來,如果他的實力再強些,一定不會逃跑,一定不會輸給那些沒有意識的怨鬼!
“這座大宅子怎麼沒有人?”白籬換了個話題。
“……千年前那場動亂,大家都在那時候……”哪知,問起這個,珉息更是一副有怒無處發的樣子,“就連莫大善人都被波及了!”
“莫大善人?”白籬輕笑,“你們都是亡魂吧?怎麼還有大善人這一?”全都是已死之人,難道還有行善之能?
“怎麼沒有!莫大善人可是鬼域著名的大善人!”珉息瞪大了眼,堅決維護莫大善人的光輝形象,“他雖然沒有靈力修為,卻能積極收養孤魂,讓大家都在這座大宅子裡生存下去,互相友愛,每天都過得很快樂,這不是大善人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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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籬有些驚訝,沒想到在鬼域也有孤魂,也有這樣無私濟貧的大善人。
“可是,可是正是因為他沒有靈力修為,才會在那場動亂中,魂飛魄散!”珉息悲痛地接著道,“千年前傳言天神和尊上在神域大戰一場,導致神域顛覆消失,很快鬼域就發生了那場動亂,導致無數亡魂灰飛煙滅!”
“……哦?然後呢?”白籬更加驚訝,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男孩竟然想到了這一層,真不愧是有三千年道行的亡魂。
“我想,我想問天神,問尊上,為什麼那時候沒有保護鬼域!為什麼那時候沒有保護鬼域的無辜亡魂!”珉息的嗓音發顫,眼眶也紅了,“莫大善人臨走之前還笑著對我們,天神和尊上一定會拯救鬼域的,一定會拯救大家的!”
白籬面上一僵,不知為何心中漸漸升起涼意,怎麼也止不住。
原來,這個世界不論人,鬼還是妖,都對那天神,尊上有著極高的信任和依賴。原來,在那樣慘重的災禍來臨之際,就連亡魂都在相信著他們的天神,相信著他們的尊上會救他們!
天神,和尊上,大概不僅僅是精神依託,眾生將天下都交給了他們,期盼著他們的力量足以支撐四域!
“可是,可是,動亂那般慘烈,天神也好,尊上也好,最終都沒有出現!”珉息帶著些怨怒,帶著些失望,又帶著深深的期盼,“後來才有傳言天神和尊上同歸於盡了,但是很多人都不信,我也不信,天神親自培養尊上,怎麼會傷害尊上?他們一定是在考驗我們,所以我要等他們回來,等他們回來了帶他們到莫大善人的宅子來……”
夕顏沐浴著紅光,慢慢踱步到門口,聽著珉息的聲聲殷切,心中也受了觸動。但抬眼便看見白籬失神萬分的樣子,急忙上前喝止了珉息,“夠了!你與她那麼多做什麼?”
珉息驚然抬頭,看見了謫仙一般的夕顏更是驚訝萬分,愣在了那裡。白籬也在夕顏的喝聲中打起精神,站起身笑道,“夕顏,看樣子我們倒是碰到了個好嚮導呢!”
門外的怨鬼已經被夕顏和水龍收拾乾淨了,白籬抬眼看著紅光鋪地的世界,心中的某些念頭在慢慢生根。
珉息作為白籬與夕顏的嚮導,將要帶領二人前往鬼官居所。下了那數不清的階梯之後,白籬才發現真正的鬼域世界其實與人域相差不多。不過據珉息所,鬼域中山地居多,所以他們首先要越過好幾座大山,途徑數十座山村,才能到達鬼官所居的山村。
好在白籬與眾人定下的是一年之期,她有足夠的時間去翻越高山,順便一路修行,賞閱鬼域風景。
經過了兩座山村之後,白籬終於深深體會到了真正的“不治之治”。明明鬼域沒有統一的帝國,沒有所謂得到了天下的帝王,甚至沒有地方官員,每個山村卻還是一副安詳寧靜的景象。
山村裡的人們每個都都自己的事情做,每家每戶幾乎都能自給自足,互相之間其樂融融,令人豔羨。
翻山之路大多都是前人開闢出來的,珉息又很是熟悉。他自稱從千年前開始,自己就在鬼域各處遊歷,只是常常會回到莫大善人的宅子去看看,弔唁自己曾經的朋友,親人。
他的遊歷也從不固定地,只是每次出發時所選擇的方向都不同,所以也是去了很多個地方。鬼官之所曾去過一個,他不知那位鬼官大人的名號,便只能帶白籬他們直接過去了。
一路上,白籬首先抓緊的是珉息身上的傷——那些被怨鬼染黑的地方並沒有自己自行恢復,每次看時都是黑黝黝的一團,看著那些就像是在與一雙深不可測的眸子對視一般令人心寒。
夕顏解釋,那些黑洞都是被怨鬼吞噬掉的地方,因為怨鬼已經被除,這些傷便可以隨著時日增長慢慢消散,被吞噬掉的部分只有靠他自己慢慢再生。
不過,為了珉息早些脫離疼痛,白籬很快就煉製出一種新的藥丸,幫助珉息的肌肉生長,恢復傷勢。不足一個月,那些黑黝黝的傷口就慢慢長出了新肉,看上去也就沒那麼可怖了。
就在白籬終於治好了珉息,準備開始修行靈術的時候,他們到達了鬼官居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