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什曼的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查大俠的某本小說的經典橋段。
那西夏公主與純良的虛竹同學相遇的橋段。
但當時兩人相遇,是西夏公主為了找到虛竹,特意廣招駙馬大費周章。
兩人之前同房,雖然是被合法蘿莉偷偷下藥了,但也算得上是郎情妾意、情意綿綿,可從來沒有相愛相殺過。
此時的地牢內,希什曼和安娜就這樣呆呆地對視著,沒有人知道此刻他們的心中在想些什麼。
只有一年未見面,但兩人在這個時候隔著監牢相望,卻像是互相都不認識對方一樣。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但兩人何等聰明,雖然在某一個片刻大腦是空白的,但是他們在清醒過來之後,都立刻明白了一年前發生的事情。
當時安娜說自己叫安娜。
希什曼說自己是希什曼。
說出口後,兩人都笑了,因為他們都覺得對方是在開玩笑的。
然而這時他們明白了,當時並沒有人開玩笑,希什曼當時的口氣雖然戲謔,但是他沒有說謊。
只是希什曼當時不相信,拜占庭的寶貝長公主,居然會一個人偷偷跑來康斯坦察。
而長公主安娜當時也不相信,自己一到康斯坦察,居然就撞見了康斯坦察的伯爵希什曼。
極為聰明的兩人相遇之時,似乎發生了一個物極必反的玄學效應,兩人聰明的頭腦在當時像是同時斷電了。
現在,他們的頭腦似乎也斷電了。
兩人四目無神地相對著。
自詡聰明的安娜此刻才知道,自己是做了怎樣一件愚蠢透頂的事情。
安娜表情沒有變化,甚至連微表情都沒有一丁點的破綻,但她心中卻早就羞愧難當,第一反應是扭頭就走。
不如不見。
但兩人已經相見了。
“喂!”
希什曼立刻攀在了牢籠上,看著安娜漸漸遠去的背影,大聲叫道:“喂!別走!”
可安娜哪裡會聽他的。
希什曼用力搖著牢籠,他很後悔自己怎麼沒讓希伯來把鑰匙留下來。
“喂!”
希什曼心急如焚,大吼道:“你再走我一頭撞死在這裡!”
這種傻子一樣的話,希什曼發誓自己這輩子只說過這一次,拿自己的生命去威脅對方,是實在萬般無奈下的舉動。
安娜的腳步停下了。
然而停下之後,也沒了後續。
因為希什曼雖然叫住了安娜,可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好該跟安娜說些什麼。
這就是兩人鬥智鬥勇的結果,安娜花了一年時間謀劃,則希什曼則從八年前就開始準備著這一天的到來。
可到現在這兩個一手策劃了全歐洲最大陰謀的人,卻發現自己算計的物件完全搞錯了。
希什曼和安娜,此時都想扇自己兩耳光,為什麼自己那麼蠢,連對方的身份都沒有猜出來。
然而雙方在此刻,依舊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
在希什曼眼中的安娜,是一年前去了喬治亞的拜占庭長公主。
小亞歷山大為首的陸軍總參謀部,在喬治亞遭受重挫,看來也是拜安娜所賜了。
情報司網路遍佈歐洲,但一直沒有拜占庭帝國對喬治亞發兵的訊息。
她一個弱女子在隻身一人在那邊,憑什麼讓喬治亞的貴族們臣服拜占庭呢?
希什曼不太願意往下想。
而此時在安娜眼中的希什曼,也是已經結婚了的康斯坦察伯爵了。
這個伯爵以前拒絕過帝國的聯姻,而且還給自己寫過一份拉丁文的書信。
“草野村夫,豈敢覬覦上邦公主。”
這一句話,安娜這麼多年來一直記得清清楚楚。
而在一年前,希什曼對安娜展開了瘋狂的追求,不僅奪走了安娜的初吻,而且還讓她差點整個人都淪陷了。
就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希什曼居然侮辱性地修改了康斯坦察婚姻法,以至於兩人非常被看好的聯姻再次流產。
你讓這兩個人,在此情此景之下如何開口。
但是既然叫住了,希什曼作為一個男人,總得先打破僵局的。
“那個……”
希什曼拉著老臉訕訕道:“安娜,這一年過得怎麼樣?”
安娜背對著希什曼,其實早就尷尬得面色泛紅,連白皙的玉頸都透出了微微的紅暈。
但安娜養氣的功夫還是非常厲害,她立刻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讓俏臉紅暈微褪,轉過身來面對著希什曼,強作微笑地說道:“還不錯,你呢?”
“還行吧……”
希什曼迎著安娜的目光,有些心虛地問道:“你……走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這話問出來,安娜就沒辦法接話了。
告訴你什麼?
告訴你我要去喬治亞,為帝國控制那個國家嗎?
兩人一陣沉默。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了。”
希什曼連忙岔開話題,就像一個從未跟女生單獨交談過的小處男,說出這句話之後,根本沒有想好話題往哪裡岔,直接又把氣氛帶僵了。
一般開啟僵局是要問什麼?
最近過得好嗎?
已經問過了。
問候一下父母?你父親身體還好嗎?
阿萊克修斯皇帝正在樓上跟希伯來把酒言歡呢,身體能不好嗎?
那你母親呢?
世人皆知,安娜的生母死了十幾年了。
天氣不錯?
太蠢了。
希什曼還在找著自己的開場白,沒想到安娜卻先開口了。
“聽說你結婚了?”
安娜微笑著說道。
希什曼覺得有些膽戰心驚,點頭道:“是的。”
安娜又問道:“尤朵拉小姐是吧?”
“是的。”
“聽說尤朵拉小姐以前是奴隸?”
“對。”
“後來又加入了狩獵隊,成為了一名獵人?”
“對的。”
希什曼補充道:“在那之前是至高堡的女僕。”
“這樣啊。”
安娜展顏一笑道:“真是恭喜了。”
希什曼笑容僵硬地說道:“謝謝,你在喬治亞……”
“哦,對了。”
希什曼話還沒說完,安娜直接打斷道:“我馬上就要嫁給希伯來先生了。”
聽到這句話之後,希什曼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這事希伯來大哥已經告訴了自己,而看到安娜之後,希什曼一直不願意主動提起這件事,沒想到安娜卻自己說出了口。
希什曼的表情變化,不只是因為他知道了這次聯姻的事情,而是因為他想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幕。
拜占庭的使節,將自己十歲幼弟的首級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
造成自己幼弟身亡的罪魁禍首,正是長公主安娜。
阿萊克修斯皇帝是沒準備殺自己弟弟的,他的想法跟希什曼預計的一樣,準備把希什曼的幼弟留在拜占庭,作為跟康斯坦察談判桌上的籌碼。
可就是長公主安娜,就是她建議阿萊克修斯皇帝殺掉希什曼十歲的幼弟,用來交好康斯坦察。
希什曼看著安娜在一旁火把的微光下,那時隱時現,似乎不應該存在於人間的美麗面容,心情是前所未有地複雜。
一年前在母馬橫幅酒館,遇到的那個嬌羞可人、甚至有點天真的少女安娜。
和現在面前這個,拜占庭皇宮中深邃狠辣、八面玲瓏的長公主安娜。
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安娜呢?
希什曼艱難地開口道:“那也恭喜了……”
聽到這句話,安娜的心臟像是被一根棘條猛抽了一記,讓全身所有的感官都感受到了一陣鑽心的痠麻,本來臉上已經褪去的紅暈,又再次浮現了出來,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了幾分。
安娜內心很掙扎,自己究竟要不要告訴希什曼一切,要不要告訴他關於自己的計劃。
她本來還在猶豫著,卻被希什曼這一句恭喜,將所有壓在心底的東西全部釋放了出來。
以出賣肉體來控制康斯坦察,安娜只要想的話,一年前直接嫁過來就可以了,為什麼自己還要花這一年的時間,來布這樣一個大局呢?
不就是為了面前這個男人嗎?
那自己還有什麼好瞞的呢?
“希什曼先生……”
安娜想要開口告訴他一切,但她看到希什曼那失望眼神的時候,卻又退縮了。
這個男人,還會相信自己嗎?
自己所做的事情,讓他丟掉了康斯坦察,成為了階下囚。
而且自己的父親會如何處置他,安娜也心裡沒有底,她想不出什麼理由讓父親留希什曼一命。
戲劇性的一幕又出現了。
安娜明明非常在意希什曼,甚至有了想放他出來的衝動,但是理智將她所有的衝動都壓了下去,終於將眼神變成了冷漠。
希什曼沒有讀心術,但面對安娜冷漠的眼神,他也知道安娜這大概是刻意做出來的。
如果真的這麼冷漠的話,自己叫住她的時候,安娜就沒必要回這個頭了。
而且希什曼還猜到了,安娜這個時候刻意的疏遠是為什麼。
因為安娜在不知道自己是康斯坦察伯爵的情況下,自以為把希什曼狠狠地坑了一把。
希什曼也很猶豫,自己要不要把所有的計劃安排告訴安娜?
告訴安娜其實你的計劃完全失敗了,希伯來大哥是站在康斯坦察一邊的。
但是自己可以信任安娜嗎?
她畢竟是拜占庭的長公主,她會站在自己這邊嗎?
“安娜。”
希什曼敲了敲牢籠,說道:“你把門開啟。”
安娜沒有想到,希什曼面對自己如此冰冷的眼神,居然還能夠提出這樣的要求。
安娜紋絲不動。
“你快把門開啟!”
希什曼大聲吼道:“快點,我有話跟你說!”
安娜因為此刻複雜的心情,也有些煩悶,面若寒霜道:“希什曼先生,現在你不是康斯坦察伯爵了,你是個戰俘、囚犯。”
“快把門開啟!”
希什曼踹了一腳牢籠,吼道:“你不開我就一頭撞死在這。”
語氣之理直氣壯,前所未有。
安娜被這無恥之徒激怒了,嗔怒道:“你這人,怎麼如此不要臉!”
希什曼看著她說道:“你開不開,不開我真撞了!”
“你!……”
安娜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數到三。”
拿自己的性命做要挾,希什曼很快就掌握了訣竅,大聲數到:“一……”
“你無恥!”
“二……”
“.…..”
“二……”
“……”
希什曼還想再數一遍“二”的時候,看到了安娜眼中那閃爍著的淚光。
淚水靜靜地從安娜的眼眶中湧出,順著面頰流淌,最後彙集成像珍珠一樣的淚珠,無聲地滴落在了地牢中冰冷的地面。
安娜懂事以來,她記憶中自己就只哭過三次。
第一次是自己母親去世的時候,安娜還只是一個小姑娘,把自己捂在被子裡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第二次是一年前在母馬橫幅酒館,誤會了希什曼的身份,為自己即將要嫁給康斯坦察伯爵而捂著枕頭哭了好久。
第三次就是在今天,因為同一個男人而再次落淚。
希什曼最見不得的就是女人哭了。
就像妮娜一樣,自己百般調戲,可每到她要哭的時候,希什曼就覺得自己心都化了,連忙收起了流氓的姿態,好言相勸。
而安娜的眼淚,依舊讓希什曼的心軟了下來。
“安娜……”
希什曼緩聲道:“你過來……”
安娜本來不想聽他的話,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挪了過去,低著頭擦拭著眼淚,就像是一個受了欺負需要安慰的小女生一樣。
等到安娜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她的手已經被希什曼一把抓住了。
希什曼將安娜拉近,一隻手摟住她的纖腰,一隻手托住了她的玉頸,就像是一年前在母馬橫幅酒館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