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真看見了裴北司,腳步卻並未停下, 視線也未調轉方向, 手指依然掛著裝榴蓮的袋子。
魏重洲眉目若有所思, 他以為葉真會停下, 不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葉真擔心魏重洲會停下, 沒想到他似乎同她心有靈犀, 腳步同她保持著一致。
裴北司臉皮漸覺僵硬,葉真似乎沒看見他, 但他明明看見她看到他了。
裴北司想過再見到葉真的情形, 她可能會驚慌,會恨他,會怕他, 唯獨沒想到會被漠視。
一股說不出來, 前所未有, 十分難受的情緒排山倒海般湧起。
“葉真!”裴北司不由叫出她的名字。
葉真腳步輕盈,臉微微側向魏重洲,像是根本沒有聽到。
裴北司的憤怒突然轉化為惶恐,他忘了日日夜夜令他煎熬的那件事,兩步追了上去。
葉真本能加快了速度,卻沒能快過裴北司, 但就在裴北司即將拽住葉真的那一剎那, 魏重洲更快的放出了拳頭。
他一拳打中了裴北司下顎,力道之大,裴北司整個人都好像向上躍了一下, 口水從嘴裡甩了出來,在空中形成一條弧線。
一拳之後,魏重洲緊跟著出了第二拳。
葉真愕然的站在樓梯口,她料到魏重洲會出手,卻沒想到他那麼快,那麼狠。
因為搶了先機,裴北司被鼻血糊了一臉,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迅速反撲。
兩個男人拳來拳往,狹小的空間裡很快充滿了血腥氣。這裡似乎不夠他們施展拳腳,兩個人打到了外面。
看見裴北司伸出腳在身前地面上劃了個圓,葉真猛地驚醒。
“小心,他練過!”
裴北司歷經數世,好幾世帶過兵打過仗,每一世都有武藝傍身。魏重洲再厲害,也只是個普通人,沒法打過一個老妖怪。
裴北司似乎沒想到葉真提醒魏重洲防備他,微微側目。
兩人分開,魏重洲脫掉外套,把外套疊好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見狀,裴北司也脫掉了西裝,只穿著白色襯衣立於樓前。
此時,約莫下午兩三點鐘,公安局家屬院裡居住的老人大部分還沉浸在午睡的習慣裡,周圍一片寧靜,只有熱風微微的吹著。
兩人對面而立,一個光風霽月,一個冷漠傲睨,一個胸有成竹,一個志在必得,一個超然物外,一個凌厲霸氣……
葉真不覺看痴了,她想:既然已經敗露,裴北司為什麼還要來呢?看他的架勢好像並不是為了她的心臟,那他是為了什麼?若他對她懺悔,她該怎麼辦?其實她心裡是難受的呀……
她又想:魏重洲為什麼這樣拼命,其實他犯不著跟裴北司動手呀。他對她這樣好,叫她怎麼報答他,不值得啊……
胡思亂想中,拳影重重。那時間太緊張,葉真已經不能記住是誰先動的手,只知道頃刻間兩個人已經過了十幾招。裴北司攻勢凌厲,一腿掃過,颳起的旋風捲起地上的塵土。而魏重洲竟也沒落下風。他招式不如裴北司漂亮好看,卻極兇狠,幾次迫得裴北司後退。
明明是1820年,葉真卻有一種看古裝武打片的感覺。
裴北司一腿踢向魏重洲門面,魏重洲側身,臉是躲過去了,肩膀卻重重挨了一下。
魏重洲反手回擊,裴北司輕鬆避過。
葉真猛地一驚:不行,短時間內可以,時間一長,魏重洲不是裴北司的對手!
如果魏重洲被打敗……葉真原地轉了圈,忽然看見袋子裡的兩個大榴蓮。
裴北司一招猛虎下山撲向魏重洲,其實這是個虛招,如果魏重洲抵擋就中計了,他會一腳踹在魏重洲後腰上。
魏重洲雖然會散打,散打跟傳統武術區別很大,重點是平時少有這樣的對手。所以魏重洲不出所料去護前胸,裴北司立即變招。不料他剛出腳,一團黑影就朝他飛了過來。
裴北司一驚,連忙收勢對付這團暗器,卻聽魏重洲慘叫一聲。
“葉真!”魏重洲扔掉砸中他的臭榴蓮,不知道葉真在搞什麼?!
葉真:……
裴北司冷笑一聲,更加發狠的攻向魏重洲。
葉真緊張的伸著脖子,跺了跺腳,又去抱剩下那個榴蓮。
她抱著榴蓮繞到裴北司後面,卻總是瞄不準,反而害魏重洲分神,吃了裴北司幾拳。
裴北司眼中透出得意,故意裝敗,賣出後背空門給葉真。
機會來了,葉真立即抱起榴蓮向裴北司砸去。
裴北司身子一斜,榴蓮擦肩而過,砸中了魏重洲。
“葉真!”
葉真掩面後退。
由於葉真的干擾,魏重洲手上都是血,看起來慘不忍睹,動作也慢了起來。裴北司趁機一腳飛起,這一腳凝聚了他九分功力,踢中不死即傷。他知道後果,卻不計後果。她生是她的人,死是他的鬼。沒有人能把她從他手裡奪走!
葉真眼睜睜地看著魏重洲身子向後九十度倒去。如果她此刻能選擇閉眼,一定會照顧魏重洲的面子選擇閉眼,但裴北司的動作太快,快到葉真根本來不及。
周圍一切聲音好像都消失了,她看著裴北司的腳踢向魏重洲的肋骨,那聲音似乎破空而來,單是看著葉真就能想象得到那是什麼樣的痛苦,骨頭必定裂了,很有可能扎進心肺,很長時間都不會好,甚至影響到整個身體,讓一個原本健壯的人變得虛弱不堪……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但想象中的落地聲並沒有出現,挨了一腳後仰的魏重洲並沒有倒下,反而抱住了裴北司的腳——這有點不成體統,但很有效。裴北司大概也沒想到魏重洲能如此忍耐,他立即抽腳,咬牙第二次去踢魏重洲的胸骨。
這就是說,魏重洲的胸骨在極短暫的時間裡連線被踢了兩次,每一次的力度都可以踢斷骨頭。
“砰"的一聲,葉真都感覺自己的骨頭在疼。但魏重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果有,就是他咬緊了牙關,抱著裴北司的腿用力一扭。
裴北司的臉開始惶恐,他沒有想到,魏重洲可以忍耐到這種程度!拼了命也要拉他下來。踢出第二腳之後裴北司已如強弩之末,本該落地,卻被魏重洲抱著大腿反扭,頓時失去平衡摔落在地。
魏重洲撲上去,幾個翻滾,裴北司手被拷在身後半跪在地上。
他不過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就輸了。
同樣不敢相信的還有葉真,她愣了愣,跑到魏重洲身邊:“你怎麼樣?”
近了看出魏重洲深藍色的t恤胸前部位被血染紅了,葉真不覺呼吸不穩。魏重洲怕是不行了。
魏重洲抬眼,就見她臉素白著,臉頰上卻有一團不正常的紅暈,腦子裡飛過一道光,正想捉弄她一下,忽然看見她眼底的焦灼。
葉真只看見男人眸子暗了一下,就被他推開。
“我沒事,是被你的榴蓮扎的。”
魏重洲站起來,走到裴北司面前:“保釋期間襲警?裴先生,我告訴你,你麻煩大了!”
魏重洲聲音裡滿滿的抱怨,葉真看著滿地黃黃的榴蓮肉,一時說不出話來。
裴北司見葉真都不看他一眼,眸子漸冷:“是魏警官先動的手,怎麼是我襲警?魏警官說話也要講證據。”
葉真走過去,一巴掌扇在裴北司臉上:“你要證據,我給你。”
她突然出手,裴北司愣住,魏重洲眼底微有詫異。
半響,裴北司忽然輕柔道:“真真,手疼了嗎?”
換葉真發楞,猛然轉過臉後退。
魏重洲面色鐵青,裴北司卻搶在他前面道:“魏警官,你以為我今天就一個人來?我勸你好好想想魏老。”
葉真轉頭,看見遠處兩棟樓中央的路上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黑色的奧迪車。
魏重洲的手機忽然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結束通話了。
裴北司站了起來,微微一笑,他雙手雖然銬在身後,氣度卻沒什麼變化。只在望向葉真的時候,露出某種複雜又心碎的感覺。
“真真,回來。”裴北司對葉真道。
他望著葉真,目光一如從前溫柔,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葉真心驚,剛要開口,忽然被魏重洲身形擋住。
“裴先生,你一個摘心狂魔還有臉讓葉真回去?”魏重洲說的直接。
裴北司眼皮直跳,他想看葉真,葉真卻被魏重洲擋得嚴嚴實實。
裴北司目光冷了下來:“魏警官,葉真是我的妻子,請你放開我的妻子。”
魏重洲身子微微停止,他忘了,葉真跟裴北司是合法夫妻。這麼些天,他竟然和別人的老婆在一起。
誰也不知道魏重洲這個時候腦子裡想的竟然是這些,不過魏重洲沒有想多久,他感覺葉真在後面拉他。
怎麼?一聽裴北司說她是他老婆,她就忘了摘心的危險了?
“魏重洲,我跟他說句話。”葉真往左,魏重洲也往左,她往後,魏重洲也往右,故意擋住她。
魏重洲周身的氣場漸漸發生變化,他想起來葉真一開始就跟他提過跟裴北司對話的請求。那幾根被裴北司踢中的胸骨突然疼了起來。
“魏重洲!”葉真再次叫魏重洲,不備他突然轉過身來,一雙眼深不可測的盯著她。
葉真被盯的頭皮發麻,還是道:“我跟他說兩句話不行嗎?”
魏重洲收回視線,走到了一邊。他雖然到一邊去了,葉真卻感覺來自於他的壓力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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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裴北司叫道。
葉真凝視裴北司,就算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她也不得承認,裴北司極為出色,無論容貌還是性格都很戳她。要是他想摘的是她的一隻眼、一顆腎,但凡能留給她一點活路,說不定她一昏頭就真給他了。但他想要她死。
“你還記得咱們約定的兩個月嗎?”葉真道。
幾步之外,魏重洲雖然拿出了手機,一個川字卻在眉心浮現。
葉真異乎尋常的和氣反而讓裴北司眸光沉了下去,他當然記得。但就算她改變主意,她也是他的合法妻子。
他知道今天很難,今天也不一定會成功,但他不會放棄。至少要讓她知道。
葉真沒他回答的那麼慎重,隨便道:“那好,我告訴你我的最終決定,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雖然知道預料到這個結局,裴北司心口卻猛地一窒。
“我們結婚了。”
葉真眨了眨眼:“那你先告訴我,我們的約定到底算不算數?”
裴北司蹙眉,半響:“當然算數。”可婚姻猶在。
他話說出口,葉真突然冒出一種熟悉的、脫掉一層枷鎖的感覺,全身一下子輕了,然而裴北司還沒有意識到,仍在說著什麼。
葉真第一次感覺到他怎麼那麼聒噪啊。
“裴先生。”葉真打斷了裴北司。
裴北司正在說他要忘記過去,重新開始,甚至可以帶葉真換個地方生活,魏重洲都抬起了眸子,忽然聽見葉真叫他“裴先生”,一股不祥的感覺突然冒了出來。
葉真詭異的笑了笑:“你說的都挺好的,但前提條件是你得有個老婆。”
裴北司眼睛微微放大,他眼睛形狀本來就很好看,這樣看起來讓葉真突然有些於心不忍。乾脆一股腦說了出來。
“當初和你在拉斯維加斯註冊結婚,去領事館認證,後來又在民政局補辦,的所有證件上,和你結婚的人都是葉蓁,葉蓁是我堂姐。她結婚以後,我媽就把她的戶口本拿過來讓我坑蒙拐騙用。你那麼著急跟我結婚,一看就是有所圖,我就用個假的嘍。”
“不信你可以去查,我表姐嫁在秦城市三河縣哪個地方了,你打聽打聽就知道。要不去問我媽也行。”
“證假的,婚就不用離了。”
“本來還想從你身上撈一筆的,結果我的乖乖,差點讓你把我的心給摘了。”
“哎,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我本身就是個騙子啊,職業的。哈哈,你別哭啊……”
裴北司傻愣愣站著,好像失智了。
葉真把頭歪過去,忽然看見魏重洲盯著她,一臉的意味深長。
作者有話要說: 魏狗打架,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