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學習老乞丐所說的陣法詭道，蕭羽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心理負擔。
哪怕就像是墨伬說的那樣，會被整個陣法師協不齒也好，會受到世人謾罵唾棄也罷。
於他何干？
他自有一雙明辨是非的眼睛。
蕭羽堅信，只要恪守本心，就不會被外物所迷惑。
他現在只知道老乞丐所說的那個詭道，是以人的身體作為封存陣法的法器，在他看來，這其實是一項壯舉。
就是不知道其中方法，是否真的是如旁人所想象的那般血腥殘忍？
對面的老乞丐聽聞蕭羽有意學習詭道陣法，臉上的神情頓時如沐春風，端起酒壺連灌了好幾口，末了舒服地擦了把嘴，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他奶奶的！狗日的陣法師協會，可惡的李飛，都給我等著瞧吧！”
他握緊拳頭重重一砸桌面，眼中湛出精光。
蕭羽瞧著他這副模樣，好似一個原本鬱郁不得志的人忽然尋到了某種希望，重新燃起了心中的鬥志一般。
他沒有說話，不去打擾老乞丐此刻的心境。
然而身處紅塵亂世，依然會時不時冒出沒有眼色的不速之客。
“三樓的朋友，萬某知道幾位想要快點領略林花魁畫作的風采，只是還請幾位稍安勿躁才是。”
渾厚的聲音傳來，大廳臺上的萬老闆臉上堆著淡淡笑意，仰起頭來望著三樓角落裡的蕭羽等人，和顏悅色地講到，“一會兒等我介紹完，諸位方可競拍林花魁的大作！”
他雖然說得客氣，然而老乞丐人老成精，蕭羽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哪裡會聽不出他言語深處的不滿？
想來是老乞丐的動靜聲音太大，甚至蓋住了正在發言的萬老闆，駁了他的臉面，這才惹來了他的責備。
“實在不好意思，萬老闆繼續！”
墨伬臉上堆起訕訕笑容，往旁邊挪了挪凳子，極力地想把那名飽受蹂躪的青年擋在身後。
隨著萬老闆的話語，一下子幾乎整座醉人居的酒客們都將目光匯聚到了這裡，目光中有疑惑，有鄙夷，也有不滿。
待看到三樓角落裡坐著的是一名乞丐模樣的人物，不少人頓時驚詫地叫嚷起來。
“我的天！一個乞丐？醉人居怎麼會允許一個乞丐進來？”
“瞧他那副模樣，簡直是粗鄙不堪！不行，我不能再看了，我就要吐了……”
“咦？他們桌子下邊坐著的那人是誰？好像……好像是王公子！”
不少人都已經望見了那名癱坐在桌旁的青年，瞧著他狼狽不堪的樣子，紛紛又是驚呼不斷。
萬老闆也已經瞧見了三樓角落裡的情景，他皺了皺眉頭，語氣中也添上了一絲不悅。
“幾位朋友，這是何意？你們桌前的這位公子……解釋一下吧？”
墨伬見到他們突然一下子就成為了醉人居的眾矢之的，臉上頓時浮現出窘迫的神色。
他腦中運轉得飛快，想要編個什麼理由來應對萬老闆的問題，然而眾目睽睽之下，青年狼狽的樣子可做不得半點假！
“這位公子……這位公子肚子餓了，來我們這兒……找點東西吃。”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得將老乞丐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荒謬！”
有人厲聲駁斥道，指著墨伬的鼻子罵道，“王公子若是餓了，又為何會跑到你們桌上討食吃，何況還是和一名乞丐同桌？這種掉身份的事情，他絕跡是做不出來的！”
這話引起了眾人的附和，他們紛紛衝著墨伬怒目而斥，直把墨伬瞅得面紅耳赤，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心想我只是跟你們一樣安安靜靜地看了場表演，回過頭來就發現這孫子癱我們桌前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此時真正的罪魁禍首老乞丐高高翹著二郎腿，腳尖還在一晃一晃。
對於周圍的那些指責謾罵，他滿臉的不屑。
林仙若也將目光朝著這邊望來，看見那名狼狽模樣的王公子，她先是微微有些驚訝，隨後又不禁覺得有些莞爾。
她打量了神情窘迫的墨伬和滿不在乎的老乞丐一眼，餘光又偷偷朝著一旁的蕭羽瞥去。
蕭羽面色如水，沒有一絲半點的漣漪蕩起。
好似周圍正在發生的這些事情，於他無關一般。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任爾周遭嬉笑怒罵喧鬧不休，他自巋然不動。
看著這副情景，林仙若竟有些微微發呆。
似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蕭羽忽然抬起眼眸，順著林仙若的目光朝著他望來。
與那道清亮如水的目光猛然對視，林仙若頓時如遭雷擊，趕忙將目光移了開來！
她眼睛慌亂地在別處亂掃，不時數著地上的螞蟻，心緒一陣翻湧，全是紛亂的情緒。
“他……他為何要來看我？剛才……剛才不是瞧也不瞧嗎？這個可惡的傢伙……”
她胡亂想著，又忍不住偷偷抬起目光朝著蕭羽望去。
然而後者已經收回了目光，神色如常，好似從來都沒有往這邊瞧過一般
“可惡！”林仙若輕輕咬了咬銀牙，心中一陣羞惱。
林仙若殊不知，她剛才的這些表現反應，離她近在咫尺的萬老闆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萬老闆心中一片驚訝，他可從未像今日這般，見到林仙若會有這麼多情緒的變化。
在他的印象中，這位南城的花魁一直都是一副溫柔如水的模樣。
只不過那水雖是一汪春水，當中卻還夾雜著初春時的料峭寒意。
萬老闆順著林仙若的目光望去，僅是稍加思索，就已經猜測出定是那個默不作聲的年輕人的緣故。
他不由就對那名年輕人的身份產生了好奇之心，暗想難道那名年輕人過去與林仙若有舊？
看林仙若的樣子，竟然有著些許小女人的姿態。
想到這兒，萬老闆的心中止不住地湧上一抹妒意。
對於這位林花魁，他早已將之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所以他心中冷哼一聲，面上不動聲色，衝著三樓角落處的蕭羽等人緩緩說道：
“諸位，王公子乃是讀書人，多少還是知道些禮義廉恥的，就算是腹中飢餓，也不至於將自己搞成現在這副模樣吧？”
看那名青年的樣子，整個人都癱坐在桌子旁邊，無力地翻著白眼，臉上還有兩個碩大的鞋印，嘴裡被塞得滿滿當當，菜葉還耷拉在嘴角，不時做嘔吐狀。
“王公子平日裡最為注重自己的儀表，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就算是再餓上百倍，他也不會
屈尊跟一個乞丐同桌吃飯的！”
“沒錯！那簡直就是貶低身份的事情，王公子想來自持身份尊貴，哪裡會和你們同坐一桌？”
眾人又是一陣喧囂叫罵，眼中彷彿能噴出火來，恨不得將蕭羽等人燒成一團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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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老闆見蕭羽坐在旁邊，一直都是默不作聲，心中頓生鄙夷。
“那邊那位一直都不說話的朋友。”他衝著蕭羽笑了笑，擺出一副禮貌樣子，緩緩問道，“對於王公子的事，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醉人居的喧囂漸漸安靜了些，人們的目光都轉到了蕭羽身上，等著他解釋個所以然來。
蕭羽抬起眼眸，先是看了大廳臺上的王老板一眼，後者臉上那職業性的假笑令他心中微微泛起一絲厭惡。
接著他又扭過頭來，瞥了一眼癱坐在桌前的那名青年，淡淡說道：“他叫什麼來著？王公子？好吧，王公子。”
他點了點頭，語氣沒有半點波瀾。
“你們說的對，這名王公子自持身份高貴，根本就不會和我們同桌吃飯。”
“既然如此，那他為何還出現在這裡？”萬老闆嘴角翹了翹，義正言辭地衝著蕭羽逼問道，“莫不是你們強擄他來的不成！”
眾人聽了萬老闆的話，紛紛又是義憤填膺，叫囂不斷，目光中的怒火也朝著蕭羽統統宣洩出去。
“他自持身份，沒有和我們同桌。”蕭羽重新將目光朝著萬老闆望去，當中忽然多出幾分鋒銳之意，“所以他坐在了桌子底下……你們又不瞎，難道看不到？”
與蕭羽的目光對視，萬老闆心中忽然猛地一顫。
剎那間他只覺得自己彷彿變成了一隻弱小的兔子，那三樓上的那個年輕人，就是一頭目光銳利的雄鷹！
他不禁猛地退後兩步，接著如夢初醒，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旁邊林仙若的目光轉過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是令得他覺得十分尷尬。
在林仙若跟前丟了臉面，萬老闆的心中再度浮現出幾分氣惱。
他抬起目光想要狠狠瞪上蕭羽一眼，然而一旦與後者那道銳利的目光對視，他便覺得手腳冰涼，心中不由有些膽怯。
“他……他難道要吃人不成？這個臭小子，為何單單是一束目光，就會如此可怕？”
他吞了口唾沫，知道這次是碰到了硬茬。
不過這裡是醉人居，是他的主場，他沒有理由露怯！
萬老闆穩定了一下心神，暗想反正時間還多，一會兒再慢慢收拾這個傢伙。
他眼中閃過一抹怨毒之色，聽著醉人居中那些酒客們已經開始衝著蕭羽聲討謾罵，心裡不禁浮現起快意。
“讓你囂張！惹了眾怒，看你如何收場！”
蕭羽望著周圍樓上樓下的人都在衝著他們怒火而斥，嘴裡呵斥著類似粗鄙低俗的詞彙，不由疑惑地問道：“樓下的姑娘都美成啥了，他們不去多看上兩眼，反而都看著我幹嘛？”
旁邊的老乞丐不屑地冷哼一聲：“大概是都餓了吧。”
墨伬瞧著這兩個罪魁禍首滿臉無所謂的態度，心中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周圍射來的那些目光令他只覺得如坐針氈，渾身的不自在。
“我說二位老大，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吶？”他看著地上的那名王公子，哀怨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