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造孽啊。”
趙四搖頭嗟嘆,滿臉的痛惜。
看著地上的兩具同胞屍體,王甲臉上再也沒有之前囂張的氣焰。
他目光發怔,忍不住揪著旁邊楚老三的衣服:“隊……隊長,王甲死了……”
楚老三一把開啟他的手,轉過頭來,面目猙獰:“難道我瞎嗎,你這該死的蠢貨!”
這些金吾衛們大驚,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隊長這副神態。
平日裡楚老三雖然威嚴,但也很少對他們這般兇狠地訓斥打罵,這個隊長給所有金吾衛的印象都是寡言少語,去喝花酒時隨和一笑,對手下作奸犯科的事情置若罔聞。
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死了太多金吾衛的緣故,楚老三望之面目可怖,眼神中滿是兇厲與嗜血的味道。
趙四張開嘴想再說些什麼,可是看到楚老三這副模樣,也就沒再譴責同胞們的過錯了。
進來時的十名手下,如今已經死去一半。
此事由那五頭鷹嘴獸而起,與之有牽連的金吾衛,就剩下王甲一人。
“隊長,救我……救我啊!”王甲看著幾個袍澤相繼死於非命,心中終於開始慌了,急忙向楚老三求救道。
楚老三目光陰冷,再無往昔吃肉喝酒時那般的和熙。
他盯著王甲,不知道在想什麼。
剩下的幾人身上都是有些微微發冷,連殺五名帝都金吾衛,來人究竟是何等大奸大惡之人?
又或者說,是何方冷血無情的兇徒?
白天見到的那個討要妖獸的年輕人,分明還只是二十上下的年紀。
真的如隊長說的那般,他們踢到了鐵板。
“現在當務之急,是保護好王甲的安全。”趙四還算冷靜,沉聲說道,“如果那個人真的是為了幾頭鷹嘴獸而來,王甲就是他最後一個目標,咱們護好王甲,先從這鬼地方出去再說!”
動盪的西區有著不平靜的夜晚,先是遇到幫派之間無謂的廝殺,再是一個個袍澤相聚死於非命,趙四雖然嫉惡如仇,但是他知道再待下去,王甲必定會有生命危險。
他雖然對這些人的行為不齒,但在他看來,還罪不至死。
不知道何時黑暗中會再悄無聲息地伸出一柄刀來,沾上誰的血腥?
“咱們先回去,另做打算。”趙四神情肅穆,“等將王甲安排妥當,咱們再來將那狂徒繩之以法!”
其餘幾名金吾衛默默點頭,他們早已有了先行退去的打算,子時就快到了,西區魚龍混雜,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妖魔鬼怪出來興風作浪。
至於再來抓捕那個不法狂徒?得了吧,他們這次過來只是做做樣子罷了,那狂徒若是想藏在西區,就讓他在西區待著好了。
雖然死了五名金吾衛,但平日裡都不是很熟,死了也就死了,有什麼大不了。
幾人心中各有盤算,只是一切都要等出了西區再說,他們將目光轉向沉默不語的楚老三,期待這隊長的發號施令。
“回去?”楚老三聲音陰冷,一直盯著王甲的眼睛轉向了趙四,“身為金吾衛,理該奉公執法,這不是你說的話嗎?兇徒還未緝拿,還有臉回去!”
聽得隊長並無打道回府的意思,幾人面色黯然,王甲
更是臉色發白。
趙四面不改色:“可那人明顯會衝著王甲而來,咱們必須要保證王甲的安全啊!”
王甲忙不迭送地說道:“對對對!隊長,兄弟們,你們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楚老三握著那柄僅剩的淺薄短刀,語氣沒有絲毫情感:“他殺了整整五名金吾衛,我不可能放過他,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親手割掉他的腦袋!”
“王甲會有危險,他會死的!”趙四低聲吼道。
楚老三瞥了一眼瑟瑟發抖的王甲,不耐地說道:“那就讓他死好了。”
夜裡的寒風吹過,猶如厲鬼的哭嚎。
所有金吾衛都愕然地看著自己的這位隊長,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從他口中直白地說出。
“王甲在這兒,那個人就還會來。”短刀在楚老三手中飛速旋轉,顯露出他對這柄刀的熟稔,“我們以王甲為餌,引那個人出來!”
這名金吾衛的小隊長此刻全無往昔寬容的模樣,他神色陰沉,嘴裡說著冷血無情的話,令得幾名金吾衛人人都是面如菜色。
“隊長,你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趙四難以置信地大吼道,“咱們大家都是同僚,你這不是親手把王甲往火坑裡推嗎!”
王甲更是連連搖頭,神魂落魄的模樣:“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要走,我要離開這兒!”
說著他腳下一陣慌亂,轉身就欲倉皇逃竄。
武師五重天雄渾的靈氣猛地爆發開來,楚老三身形如電,一腳就把王甲踹在地上。
“放開我,放開我!隊長!隊長你放我走吧,我求求你放我走吧!”
王甲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嚎啕大哭。
楚老三死死將王甲踩在腳下,緩緩彎下腰,手裡的刀輕輕貼在後者脖頸上,陰冷地說道:“我也不想你死啊,可是沒辦法……不犧牲你,我怎麼把他引過來?”
“放開他!”趙四一聲暴喝,靈氣鼓盪遍了全身,目光不善地瞪著楚老三。
另外幾名金吾衛也都咬了咬牙,一併站到了他的身後。
他們的隊長,已經和平時裡的印象不一樣了。
“趙四,你不是說要將那個兇徒繩之以法嗎?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你還在掙扎什麼?”楚老三側過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趙四。
“已經死了很多人了,你這樣拿王甲的命去冒險,和那個草菅人命的兇徒有什麼區別!”趙四滿臉正氣地說道。
楚老三冷冷一笑,繼續循循善誘道:“他們倒賣妖獸,死有餘辜,你不是也總是斥責他們的無恥行徑嗎?現在拿這些有罪之人的命去換那個無恥兇徒的命,有什麼錯?”
趙四搖了搖頭:“我們只有逮捕之職,並沒有審判別人生死的權力,不光是王甲,你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貪贓枉法的罪孽,接受制裁沒有錯,但不是現在。”
“等我回去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稟報給上面,再請求帶領大隊人馬前來緝拿兇徒,這才是正確的做法。”他繼續說道,“隊長,你現在的做法,是在濫用私權!”
他這話說得正氣凜然,楚老三眼睛微微眯起,陰冷地說道:“你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稟報給上面?”
趙四重重地點了點頭:“所有事!”
所有事,
自然也包括金吾衛私自扣留倒賣妖獸的事情,以及楚老三身為小隊長卻包庇下屬違法亂紀的事情。
帝都鐵律森嚴,這些金吾衛必定逃不過嚴懲。
想到這,另外的那幾名金吾衛都是互相對視了一眼,目光都是黯然與畏懼。
丟了金吾衛的官服還是小事,說不定還要受到杖行和牢獄之苦。
“趙四,你可真是奉公執法的大好人啊!”楚老三笑了笑,眼神卻還是一片陰冷,“我這個金吾衛小隊長,應是有你來當才是。”
趙四搖了搖頭:“你一直都是我們的隊長,從前我都時很敬佩你,可是今天……我不知道你怎麼,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變了個人?”楚老三哈哈大笑,笑畢,眼中露出嗜血的殘忍光芒,“實話告訴你吧,這才是我的真正模樣!我就是從這片西區走出來的人!”
趙四一愣,看著楚老三神色癲狂地繼續說道:
“西區的夜有著別樣的魔力,會讓其下籠罩的所有人都變成只知殺戮的瘋子,會勾起他們心中最原始的慾望!若不是苦於生計,我根本不捨得從這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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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抬起手中的刀鋒,伸出舌頭舔了舔,露出殘忍的笑容。
不知多久以前,他也是一名在西區的黑夜中殺人放火的無恥兇徒。
趙四搖了搖腦袋,從愣神中回過神來,眼中露出堅毅的神色: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有必要揭發你的全部罪行了,這次回去我會事無巨細地上交一份報告,隊長,念在昔日袍澤的情分上,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黑夜下,楚老三佝僂著背,提著鋒銳的刀,腳踩著失魂落魄的王甲,陰冷一笑。
“你覺得,你還回得去嗎?”
他話音剛落,就聽一聲利刃刺穿肉體的沉悶聲響,接著就是鮮血滴落在地上的滴答聲。
周圍一片寂靜,血液的滴答聲格外響亮。
趙四緩緩低頭,看著自己胸膛前冒出的一點寒芒,上面沾染著自己嫣紅的鮮血。
難以言喻的疼痛湧向四肢百骸,他顫巍巍地抬起手,想摸一下胸前的傷口,然而那露出的刀尖狠狠一轉,將他的傷口再度擴大了一圈!
“草擬嗎的狗雜種,想害老子坐牢,你去給我死吧!”趙四身後的一名金吾衛惡狠狠地說道,手上的匕首更加用力。
噗!又是一柄鋒利的匕首捅進趙四的身體中,又一名金吾衛面目同樣兇狠:“仗著自己兩手清白,就想告發我們嗎?狗東西,你他嗎想的美!”
噗!噗!餘下的兩名金吾衛也掏出匕首,無情地刺進趙四的體內。
趙四口溢鮮血,雙眼無神,他顫巍巍地搖著頭,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喃喃道: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殺我……我們不都是金吾衛的兄弟嗎……”
上報幾名金吾衛的髒事,他們會受到懲處,但也罪不至死。
趙四希望能讓幾名袍澤受到教訓,幡然醒悟,不要再錯下去。
可他根本沒有想到,這些人會這般冷血無情,要置他於死地!
也許真的就像楚老三所說的那樣。
西區的夜有著別樣的魔力,會讓其下籠罩的所有人,都變成只知殺戮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