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白色的帷帳隨風飄蕩,在空蕩蕩的大殿內胡亂飛舞,像是不堪風的肆虐。
珠簾後的太后端起茶杯淺呷一口,輕輕嘆了口氣:“傑兒把朝堂弄成這樣,你真的就……無動於衷嗎?”
“這樣的結果,不正是你們想看到的嗎?”坐在珠簾外的大皇子乾豐宇看著杯中的茶水,平靜地說道。
永親王獨斷專權,將乾豐國上上下下弄得一團糟。
他的背後,二皇子乾豐傑可謂是“功不可沒”!
太后再度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她凝視著面前的這位大皇子,像是要把他的內心看穿似的。
良久,她輕聲說道:“你知道的,我們……都想由你來坐這個位子。”
杯中的茶水輕起漣漪,一如乾豐宇的眼波。
他抬起頭,注視著珠簾後的太后,聲音堅定而淡漠:
“你們也知道,我一心只追求無上武道,這些無聊的世俗之事,我提不起半點興趣。”
“無聊的世俗之事?”太后的語氣添上了一絲慍色,“你身在帝王家,這身血肉都是皇室給你的,卻還談什麼超脫世俗?”
乾豐宇默然不語,算是回應。
太后揉了揉眉角,她的頭痛又犯了,她輕蹙眉頭,耐著性子道:“宇兒,不是我們在逼你,而是這個時局容不得你掙扎,這就是你身為‘真龍轉世’的命數。”
這就是“真龍轉世”的命數?
一代真龍,註定要被囚禁在市井陋巷中。
“乾豐國逢此大難,這是乾豐國的命數。”
乾豐宇張開口,聲音淡漠。
“我脫不開俗世紛爭,這是我的命數。”
他長身而起,大殿裡颳起強勁的風。
“那蕭羽呢,他的命數是什麼?”
乾豐宇直直地注視著珠簾後的太后,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是一劍宗的少宗主,是三宗盛會上的新秀,是墜龍關的英雄,是您親口冊封的‘一劍莫敵’。”
太后微微一愣,原來不知不覺間,那個冷傲的少年已經做出了這麼多的成就。
“可你們別忘了。”
乾豐宇轉過身去,淡淡地說道,
“他過去,只不過是一個宗室外門人人喊打的廢物罷了。”
太后大驚!
現在乾豐國聲名大噪的蕭羽,過去也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已。
如果命數真的存在,那為何蕭羽卻能脫去凡胎?
“蕭羽拿他的劍斬了自己的命數,現在他到了宮裡,也要斬掉乾豐國的命數。”
乾豐宇朝著殿外走去,白色的帷帳在他身後不住飄蕩起舞,時時掩去了他的背影,彷彿一條置身雲端的游龍。
“而我,也想試試能不能斬去這條天命。”
他是乾豐國的大皇子,是百年一遇的“真龍轉世”,是被皇室寄予厚望的天縱奇才。
可他高傲、淡漠、睥睨於世,卻並不是因為這些因素。
只因他是乾豐宇。
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乾豐宇。
僅此而已。
他走到大殿門口,漠然回身,遙遙望著珠簾後的太后: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推開殿門,大步離去。
空蕩蕩的大殿,只剩下飄舞的帷帳與珠簾後的太后,和著幽幽的冷風作伴。
……
鋼刀劃過一道寒芒,伴隨著炙熱的鮮血濺射而出。
金吾衛沒來得及把手中的匕首插進面前人的胸膛,雙目圓睜,頹然地倒在地上。
蕭羽提刀環顧,周圍只剩下十幾名金吾衛持槍而立。
他們人人面如篩糠,手腳都在止不住地打顫。
五百金吾衛,只剩下這最後寥寥數人。
空氣吸入肺中,彷彿火一般滾燙,蕭羽微微喘著氣,即便以劍海之能,他體內靈氣也已經消耗了大半。
他以一人之力,單挑宮中千名金吾衛,殺得血流成河。
在他的腳邊,堆疊著一層層屍體,這些金吾衛無一不是想踩著蕭羽平步青雲的野心之輩,可他們前仆後繼地衝上去,卻連蕭羽一刀也擋不住。
所有人,都成了他刀下的亡魂。
蕭羽喘著氣,只覺得握刀的手也已經有些麻木了,他臉上沾染上大片大片的血汙,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敵人的。
身上的傷痕也多了數條,泛著火辣辣的疼痛,他畢竟也才武者九重天的修為,以一敵千,對他來說並不是那麼輕鬆。
但他還是做到了。
望著蕭羽臉上的那條猙獰刀痕,餘下的金吾衛只覺得心頭狂跳。
面前這個少年,還是人嗎?
他真的如同坊間傳言的那樣,成了一尊殺神!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再去給他一下,殺神就要敗在我手裡了!”
每個人心中都浮現出這樣一個想法,他們顫抖的眼神中開始浮現出狠戾。
亡命之徒們握緊手裡的長槍,再度朝著蕭羽狠狠刺去!
蕭羽眼神一凝,凌厲的掌風蕩起,把所有槍尖都拍了出去。
然後他長刀一掃,再度斬出淋漓的鮮血!
宮中重新安靜了下來,最後一個金吾衛為了虛無縹緲的榮華富貴,倒在了血泊之中。
空蕩蕩的廣場上,只有蕭羽一人佇立。
放眼望去,滿目猩紅的殺孽。
蕭羽朝前邁去,腳下卻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
他拿刀撐在地上,輕聲咳嗽了一下,吐出一小口鮮血。
這並不是金吾衛給他造成的傷勢,而是他自己催動劍海過猛,毫無顧忌地榨取劍海中的靈氣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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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他以積蓄而起的磅礴劍勢,壓得白馬書院一眾學員不敢動彈。
如今他真刀真槍地提刀入宮,同樣殺得千名金吾衛肝膽欲裂,血流成河。
蕭羽感受著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微微苦笑了下,此刻他手腳痠軟,已經開始出現力竭的表現。
“還是太弱了啊。”他心中嘆道。
若是叫旁人知道他這般自謙的想法,定要驚叫連連,若是叫地上這些已死的金吾衛聽到,不知會不會被氣得再回魂過來。
一個年僅十八歲的少年,一人單挑宮中千名侍衛,絲毫不落下風。
同齡之中,何人能及?
就是被公認為天縱奇才的大皇子乾豐宇,在這個年齡也不及蕭羽這般生猛!
蕭羽試著運轉了一下劍海,丹田處傳來微微撕裂般的疼痛。
他的身體開始向他抗議了,這是他該休息的表現。
可三宗弟子至今下落不明,他怎甘停下?
蕭羽朝前眺望,遠處的正殿被籠罩在清晨的霧氣下,朦朦朧朧。
他深吸一口氣
,重新站了起來。
忽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寧靜。
腳步聲由遠至近,震得大地彷彿都在顫動,單聽這沉重至極的步伐聲,就知道來得少說也有千人之多。
又是宮裡的一千侍衛嗎?
蕭羽淡淡地笑了笑,眼裡一片平靜,沒有絲毫的畏懼。
他持刀而立,身邊是屍山血海。
黑色的鋼鐵洪流轉眼就衝了過來,他們浩浩蕩蕩,清一色的墨甲鐵面,不論是武裝還是氣勢,都不是剛才的金吾衛能夠相媲美的。
這是真正隸屬於宮廷的禁軍,配備著精良的鎧甲與鋒利的刀劍,他們訓練有素,謹遵指揮,這樣的一千人組合在一起,完全就是一臺精密的殺戮機器!
粗壯的黑色洪流衝到蕭羽面前,接著隊形分開,從蕭羽身側兩旁席捲而過。
千名禁軍坐落成三個方陣,將蕭羽的左、後、右方死死圍住。
接著他們列隊站好,沉聲暴喝,廣場上自此鴉雀無聲。
蕭羽的正前方,一名虎背熊腰的武將正大步走來,他氣勢雄渾,走動之間都有烈風生出,想來有著不俗修為。
蕭羽不認得這名武將,他們過去也從未謀面過。
他們在這裡相遇,想來不外乎各自的使命所在。
蕭羽靜靜地看著這名武將來到自己的三尺外,一雙虎目緊緊瞪著他。
“你就是蕭羽?”武將張口問道,聲音猶如虎豹嘶吼。
蕭羽淡淡一笑:“要殺就來,不要廢話。”
“好!”武將出聲讚道,“不愧是一劍宗的少宗主,這份氣度,著實不凡!”
他望了望周圍密密麻麻的屍體,眼神冷了起來:“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血珠順著刀鋒劃過一道兇惡的弧度,蕭羽不多言語,輕輕點了點頭。
他看到面前這個武將眸光越來越冷,自己也開始把刀握得越來越緊。
大戰,一觸即發。
“他們都隸屬於皇室的編制,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就不怕殺頭?”
武將像是沒有看到他手裡握緊的鋼刀,直視著蕭羽的眼睛。
“我要是怕殺頭,第一天就不會踏進這國都。”蕭羽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
“止步吧蕭羽,你殺到這裡,名聲已經夠了!後面的龍潭虎穴,多少殺機正在等著你!”
“不取乾豐傑項上人頭,我絕不後退。”
“哪怕粉身碎骨?”
“哪怕粉身碎骨。”
蕭羽開始不耐煩起來,他提起長刀,歪著腦袋指著面前的武將,像是市井上逞兇鬥惡的莽夫:
“哪那麼多話,拔你的劍!”
武將一愣,他看著蕭羽沉靜如水的目光,那裡沒有對王權的敬畏,沒有對未知的恐懼,只有一片睥睨蒼生的淡漠。
隨著寬厚的重劍從武將腰間拔出,周圍那千名鐵甲雄兵也齊齊拔出刀來,只要武將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義無反顧地朝蕭羽衝去。
“對,這還像個樣子。”蕭羽嘴角翹起一絲不羈的弧度,眼神迷離開來,躍過武將,又落在了遠方那高聳的正殿上。
“等我。”他心裡說道。
那名武將忽然眼神一凝。
他雙手平舉重劍,猛然上前大跨一步,朝著蕭羽單膝跪在地上!
“末將奉夏將軍之命,恭請蕭少俠肅清叛逆,重振朝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