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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隴山關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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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度府辦公房內,朱秀正在對良原、臨涇兩縣的農墾區進行最後的圖紙規劃設計。

這也是繼安定縣移民開發區之後,涇州境內最大也是最後兩處農墾開發區。

這三處以縣城為中心的農墾區開發完成後,涇州的耕地利用面積將達到歷史最高值。

此前涇州耕地、戶口最多的年份,是玄宗皇帝開元十年至二十年間,戶籍數一度達到一萬六千戶左右,人口逾八萬。

這組資料也代表著涇州二百多年前的輝煌。

如今,透過朱秀實施的非常規移民政策,涇州的戶籍人口呈現爆炸式增長。

農墾區和水利工程的大力興建,確保一年來涇州全境豐收,儲備糧食完全能夠滿足轄境內軍民所需。

如今涇州的人口增長趨於平緩,也不再刻意從外州引進人口,不過涇州各項利好政策的名聲已經散播開,相鄰的岐州、隴州、慶州、寧州等地,都有流民拖家帶口遷來,希望在涇州找到新的活路。

朱秀已經傳令各縣,就近接收流民,配給田地供其耕種,又或是招募民工,以工代賑。

反正現在涇州全境大興土木,興修水利,充分利用涇河流域優勢,開墾荒地,需要投入大量勞動力。

等過幾年,遷移戶租種官田期滿,名下田地轉為永業田,新遷百姓徹底紮下根來,人口還能引來新一輪增長。

朱秀已經讓溫仲平等人,著手研究獎勵生育的政策。

等農墾區的圖紙規劃設計完成,朱秀還要親自跑一趟良原和臨涇,帶領當地縣府官員,開展前期施工投入。

算算時間,沒兩三月回不來。

符金盞只在節度府住了三日,就提出要到鹽廠和移民開發區參觀。

正好陶文舉從長武城撤回來,朱秀便讓他陪同符娘子前往,隨行侍奉。

陶文舉是個伶俐人,幹這種事最合適不過。

史靈雁纏了朱秀好幾日,趁符金盞出城的機會,朱秀千方百計哄騙她跟著一塊去,免得她整日無所事事,耽誤自己的正經工作。

李重進最近痴迷象棋,整日泡在縣城幾處棋館裡,吆五喝六的與人從早玩到晚。

棋館是安定縣城近來新起的娛樂場所,與正經的弈館不同,棋館更像一處兼具賭博性質的娛樂場所,講究熱鬧喧譁,紅紅火火。

除了象棋,棋館裡還開設連珠棋、飛行棋、跳棋、行軍棋等新式博戲,極大豐富了縣城百姓的業餘娛樂生活。

還有專營麻將撲克的棋牌室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建當中。

這些生意都是朱秀出的主意,不過他和節度府不參與其中,而是由彰義軍中的官員將領協商投資經營,節度府只管每年照常收稅。

這種娛樂行當沒什麼技術含量,容易遭人模仿,用不了幾年就會傳遍大江南北。

拿出來讓彰義軍大小頭目分一杯羹,籠絡人心最合適不過。

牙軍的幾位指揮使,折墌城鎮將,掌書記溫仲平,判官宋參,節度推官兼任度支官裴縉,鶉觚縣令沈學敏等彰義軍內部官員軍將,都能從中獲益。

如此一來,他們與彰義軍的利益關聯越發緊密,也就越發擁護朱秀和史匡威。

鼓勵參軍、大力獎勵和提拔立功將士,抬高軍士地位,優先為牙軍分配田地,保障軍士利益,這些政策的實施,讓朱秀收攏軍心,在牙軍內聲望大漲。

再透過利益配給,讓彰義軍內部官員將領得到實打實的商業利益,贏得擁護和人望。

少使君之名,如今在涇州無人會質疑,百姓官員都將朱秀看作史節帥的接班人,下一任的節度使人選。

史匡威樂得清閒,每日釣魚遛鳥,城中閒逛,在棋館一坐就是一日,和李重進成了棋友。

朱秀將幾份規劃圖紙收好,喝口茶仰靠著太師椅,閉目歇息片刻。

李重進是個不安分因素,讓他留在縣城有些不放心,想想還是帶上他比較好。

正思索間,嚴平匆匆入內,將一個紅漆密封竹筒奉上。

朱秀看了眼紅漆印記,應該是城中典當鋪送來的。

擰開竹筒,取出一張字條,上面寫了幾句話。

“徐茂才?南邊來的?打聽我作甚?”朱秀皺眉一臉迷惑,把字條扔給嚴平。

嚴平接過看看,說道:“此人在打探《雪賦》作者,看來並不知道少郎君的存在。”

“徐茂才....”朱秀沉吟了會,腦中急速思索,對這個名字全無印象。

“不對!密報說此人滿嘴吳郡口音,千里迢迢而來,說不定另有身份,這名字十有八九是化名。他在查詢雪賦的出處,這篇文章難道已經流傳到江南去了?”

朱秀搖搖頭越發感到疑惑。

嚴平想起一事,忙道:“一月前,關鐵石抓進改造場的外鄉人,似乎也是一夥南人,這其中有沒有什麼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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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秀道:“你去把關鐵石找來,再派人找到這個徐茂才,嚴密監視,但不要驚動他。”

嚴平應了聲,抱拳退下。

片刻後,關鐵石匆匆步入官房。

“少使君喚我?”

“關大哥請坐。”朱秀笑著指指一旁的椅子。

關鐵石道謝坐下,似乎走得急,又像是手頭有緊要事,氣息不太平穩,目光不時往外瞟。

“關大哥這幾日好像很忙?”朱秀起身給他添茶。

關鐵石笑臉不太自然:“還行吧,有一批鹽要押往坊州,鎮海營的人已經在鹽廠等候五六日,催促不停,這幾日我都在操辦此事。”

朱秀笑笑,盯著他:“聽聞關大哥去了一趟隴山關,我回來前兩日,你也才匆匆趕回?”

關鐵石眼神有些躲閃,乾笑道:“奉帥爺之令,去打探隴山關戰事進展....”

朱秀笑道:“是嗎?這幾日我怎麼沒有聽帥爺提及?隴山關那邊可還好?”

關鐵石神色越發緊張不自然:“關外吐蕃人消停不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動靜。不過時不時還是能從六盤山下發現吐蕃兵馬調動的跡象....眼下無事,或許帥爺覺得沒有告訴你的必要....你肩頭擔子太重,帥爺也不忍心讓你操勞太多....”

朱秀深深看他一眼,關鐵石禁不住心虛地低下頭。

“既然關大哥不願透露實情,我也不勉強,以免你為難,晚些時候我自去找帥爺問個明白。”

關鐵石如釋重負,抱拳道:“多謝少使君,有些事情實在不是我能過問的,少使君還是去找帥爺商量為好。”

朱秀笑笑,岔開話題道:“找你來是想問問,一月前在鹽廠附近抓到了一夥外鄉人,這件事你還記得吧?”

關鐵石想想道:“確有此事。那些人全都是江南口音,派頭不小,出手闊綽。其中有兩人姓徐,自稱吳郡徐氏子弟,要與我彰義軍談生意。”

“吳郡徐氏是江南大族,也是江南地區最大的鹽商之一,徐家人對鹽廠感興趣,難道想跟我們做鹽運生意?”

朱秀有些懷疑,“徐氏不缺鹽,涇州與江南相隔太遠,徐家人此來究竟想幹什麼?你抓獲的幾個人裡,有沒有一個叫徐茂才的?”

關鐵石想了想,苦笑道:“時隔一月,我都沒怎麼關注過,實在記不太清,原本想著等你回來再稟報,這一忙起來就給忘了。不過幾日前,改造場派人來報,那夥人裡,有兩個服役期間表現良好,按照規定可以釋放....”

朱秀點點頭:“那就不會錯了,這些人應該是來找我的,正滿城打探訊息。”

關鐵石吃了一驚:“可要派人擒住他們?”

“不用,這些人來意不明,不過現在看沒有惡意,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暫時不要驚動他們,暗中監視便好。”

關鐵石道:“我派人傳令渾和尚,讓他看管好徐家帶來的武士。”

朱秀又囑咐了幾句,讓他先退下。

關鐵石走出跨院,沿著迴廊準備出府。

拐角處,一個黑影突然閃身攔住,關鐵石嚇一跳,手按刀柄就要拔刀,定睛一看,竟然是史匡威。

“帥爺,你這是作何?”關鐵石急忙施禮,哭笑不得。

史匡威臉色有些陰沉,背剪著手,瞪他一眼,四周瞅瞅,低聲道:“朱小子沒起疑心吧?”

關鐵石苦笑道:“少使君何等精明,隴山關的事怎麼瞞得過他!那眼神,刀子似的,刺得我心慌!”

史匡威黑臉一沉,沒好氣地呵斥道:“笨蛋!你好歹也是戰場上廝殺搏命的悍將,怎會怕一個毛沒長齊的小子?”

關鐵石委屈道:“少使君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如今牙軍將士心裡,哪個不是敬他畏他?我這樣的俗人,還不被他一眼看穿五臟六腑....”

“....真是塊蠢笨石頭!氣死老子啦!”史匡威在他胸膛捶了一拳,罵罵咧咧。

關鐵石揉揉胸口,嘀咕道:“只怕帥爺在少使君面前,也是無所遁形,被看個通透....”

史匡威瞪他一眼,壓低聲道:“你再親自跑一趟隴山關,讓魏虎回來!告訴他,讓他別犯糊塗,只要他回來,就還是彰義軍牙內都指揮使。原州苦寒,他佔據幾處關隘,又能有多大作為?”

關鐵石遲疑道:“帥爺,此事您最好還是與少使君商量商量....”

史匡威虎著臉道:“老子當然會找朱小子談!只是不管怎麼說,算是我對不起魏虎,若沒有朱秀,接掌彰義軍的應該是他才對!”

關鐵石幽幽道:“沒有少使君,彰義軍只怕早已分崩離析,哪裡還會有今日的盛況。”

史匡威眼裡有些黯然:“魏虎還有回頭路可走,只要他回來,我便既往不咎,朱秀也不是心胸狹窄之人,會給魏虎一條生路的。”

關鐵石抱拳道:“帥爺心意,卑職明白了。事不宜遲,卑職連夜就出發。”

“辛苦了,注意安全。”史匡威重重拍拍他的肩膀。

目送關鐵石離開,史匡威低頭緊鎖眉頭,思考片刻,往辦公房所在跨院走去。

一路上,史匡威使勁揉搓黑臉,讓僵硬冷肅的臉色看起來柔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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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秀靠坐著太師椅,撥弄蓋碗,思索著什麼,察覺有人在房門口探頭探腦,撇撇嘴哼道:“來都來了,還不進屋?”

史匡威搓著手跨進門檻,嘿笑道:“閒來無事,過來看看,沒打攪你吧?”

“怎會,帥爺請坐。”朱秀讓出主位。

史匡威急忙上前兩步將他摁回到椅子坐好,自己坐到一旁。

朱秀也不矯情,打趣道:“你這樣子,像是有事相求?”

史匡威瞪眼道:“咱爺倆之間,還有啥求不求的?自家事,好商量嘛!”

朱秀眉梢輕揚,雙目炯炯,忽地道:“你怕我殺魏虎,想保他?”

“咳咳!~”史匡威正剝開一瓣黃柑塞嘴裡,心神一慌,差點卡主嗓子眼,一頓猛咳嗽,撫了撫胸口,連灌幾口冷茶水才舒緩過來。

“你....你小子究竟知道多少?”史匡威睜大眼。

朱秀淡淡道:“與你知道的應該差不多。隴山關外的吐蕃人,是魏虎故意招來的,他率領本部兵馬前往救援,暗中聯絡幾處關城鎮將,造勢作出一番吐蕃人要大舉進攻的架勢,以此為藉口不斷向涇州索要錢糧。

養寇自重的老把戲而已,不足為奇。”

史匡威黑臉滿是驚駭,嘴唇哆嗦著:“你小子手裡,死死捂住的那支藏鋒營,究竟發展到什麼地步?”

朱秀略顯嘚瑟地笑道:“在彰義軍轄境內,基本可以做到無孔不入!”

史匡威嘴角抽搐,洩氣般苦笑道:“還真是瞞不過你。說說吧,你打算如何做?”

朱秀收斂笑容道:“你想讓我裝作不知情,不追究?”

史匡威嘆口氣道:“幾年前,我的確私下裡許諾過,培養他接替我的位子。這件事算起來,是我考慮不周,對不住他,他心裡有怨言在所難免。”

朱秀搖頭道:“他心裡的怨恨或許比你想象的還要深。這次在隴山關聚兵,意圖不軌,也不是他第一次想鋌而走險....”

史匡威愣了愣:“你這話....什麼意思?”

朱秀看了眼桌案上,壓在一摞文書下的一封信,稍作猶豫,勉強笑道:“沒什麼。我只是擔心,魏虎為了爭權,會不惜勾結吐蕃人,借吐蕃人之力割據原州南部。”

“魏虎痛恨吐蕃人,他絕不會這麼做!是非黑白,他還是分得清的!”

史匡威急忙道。

朱秀苦笑,老史的確拿魏虎當半個兒子看待。

只是十年恩養之情,究竟在魏虎心裡有多少分量?

朱秀輕嘆道:“半月之內,讓魏虎把兵馬帶回來,此事就當作沒發生過。老史啊,你應該明白,我並非想跟魏虎爭這個節度使的位子,我只是想在涇州做些事情,證明自己的能力。

如果魏虎足夠有能耐,將來再由他接任節度使也並非不可能。”

頓了頓,朱秀罕有的嚴厲道:“但是現在,我為彰義軍、為涇州付出太多心血,絕不允許有人從中生亂!”

史匡威忙道:“我召回魏虎,正是為了避免彰義軍生亂!你放心,半月之內,咱爺倆就把這件事擺平!”

史匡威小跑著離開,他還要回去再寫一封親筆信,力勸魏虎率軍返回。

朱秀坐了一會,將那封壓在桌案上的密信抽出。

這裡面,是嚴平昨晚送來的,有關一年多前,安定縣城騷亂,牙軍譁變的詳細調查報告。

所有的證據都表明,牙軍譁變與魏虎脫不了干係!

朱秀知道,老史對於魏虎有一份父子情義在,所以處理魏虎必須要謹慎一些。

魏虎在彰義軍中的地位比較特殊,一不小心還會鬧得人心惶惶。

彰義軍可再經不起內部生亂了。

“希望你能自己解開心結,否則....”

朱秀喃喃自語,微眯的雙眸劃過幾分厲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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