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章·vampire——陳煜的故事（二）
在某個平平無奇的愜意午後，vampire女皇薇薇安忽然問我
——你覺得你還能回到修羅之中嗎？
我悚然一驚，不僅僅是來自於薇薇安的壓力，也有對這個問題的細思恐極。
是啊，如今的我還能回到修羅之中嗎？
我既不是修羅，也不是vampire。
無論在修羅族還是惡鬼一族，我的身份都不算純淨，我只是個怪物罷了。
這樣的我，修羅族還願意接納嗎？
我並沒有回到薇薇安的問題，儘管這一句觸犯了vampire的家族鐵律，犯了大不敬之罪。
當時的我已經沒有心情去思考這些了，我只覺得，天下之大，居然沒有我陳煜的安身之所。
我的悲傷彷佛化作了實質，磅礴有如海潮，慢慢地從我句僂的、枯藁的身體之上溢位，填滿了周圍的空氣。
薇薇安似乎並沒有在意這件事情，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覺得當時的自己撿回了一條命。
我的思想開始掙扎，開始轉變，既然修羅那邊已經沒有了我的安身之所，那麼或許留在薇薇安的身邊，是最為合適的事情。
這遼闊的天地，或許只有薇薇安一個人，願意收留我了。
從那之後，我變得更加賣力，也漸漸不再去思索這個問題。
薇薇安也越發的賞識我，會給我帶回獵物，也會定期給我一些小任務去執行。
直到那一天的來臨。
那是2019年的第一天，薇薇安恍若圓月般皎潔的童孔盯著我，語氣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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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入九階了。”
當時我並沒能理解她的意思，直到她帶回了那個人。
哦不，是那個修羅。
——我的叔父，陳冠金。
陳家同樣是一個頗具影響力的世家大族，我的叔叔修為不低，或者說，很高。
十階的生命層級，無論放到哪裡，都不是一個可以小覷的戰力。
但是薇薇安把他帶來了，十幾年來，我第一次看到那個男人是那樣的狼狽。
陳冠金不僅僅是我的叔叔，也是我們陳家的守護神。
“還愣著幹什麼？動手啊！”
“惡鬼族的雜碎！呸！老子下輩子還砍你們！”
我記得那個男人看向我不屑的眼神，輕蔑，嘲諷，完全把我當作了一個怪物。
我很慶幸的是，他並沒有認出我的身份。
我得感謝當時樣貌醜陋、皮膚乾燥，眼白滿是猩紅血絲的自己。
這成為了我道德上的最後一塊遮羞布，也成為了我自欺欺人的根結所在。
我親手將自己的叔叔殺了。
——以一個vampire的身份。
叔叔死去的時候，大量的湛藍色氤氳升騰起來，鋪滿了整個屋子。
薇薇安使用了某種秘法，在房間之內設下了結界，阻止了能量的逸散。
我花了三天的時間，才將這磅礴如海的能量全部吸收。
我手掌之上的尖爪開始褪去，化作潔白如玉的、正常的手，我乾癟枯藁的皮膚開始漸漸飽滿了起來，血色再次充盈了我的臉頰。
薇薇安揮手招來一片鏡子，我審視著鏡中的自己。
月光照在我的身上，顯化出一位少年的身影，他鉑金色的碎發在月光下映著柔和的光。
五官立體，略薄的澹唇，直挺的鼻樑，長眉如利劍透著鋒芒，但卻讓人覺得莫名的溫和。
一些彷佛都回到了幾個月前，那個風華正茂的自己，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唯一的不適感來自於我的皮膚，是病態般的蒼白，讓人無端生出一股邪氣。
我驚訝於生命層次的蛻變，也滿意於我自身的變化。
但更多的，是對vampire的仇恨。
這樣的皮相，本來就該屬於我自己，不是嗎？
事情過去之後，每一天我都和自己說，殺他的不是我，是vampire。
薇薇安的意圖十分明顯，考驗我的忠誠度。
但她或許適得其反了。
從那一刻起，我意外地覺醒了自己的修羅之心。
我帶著這份純正、熱血的修羅之心，卑微地潛藏在薇薇安的視線之下。
我漸漸博得了薇薇安的信任。
時間再度橫移，不知不覺就快入夏了。
這一天，薇薇安找到了我，命令我去修羅城尋找一位少年，博取他的信任，給他透露錯誤的作戰資訊。
我小心地掩埋著我的欣喜，我終於有機會，不僅僅是科魯維爾和弗拉米基爾，而是向整個vampire家族復仇。
那個人是我的師弟，洛孤鳴。
翌日。
我利用言靈·冽風幻陣的氣息成功地將師弟引來了。
不得不承認，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驚訝是難以掩藏的。
漆黑的青絲在風中肆意舞動，面目透亮如玉，似乎閃爍著千萬種琉璃的光芒。
細長溫和的劍眉帶著凌冽的氣息，附著在那雙深邃而靈氣堪比神明的眸子之上。
他的五官彷佛是用刻刀細細地凋琢一般，俊美無雙，面目上帶著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當時的洛孤鳴，只讓我想到了一句話——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或許是因為過於興奮，我心中漸漸升騰起捉弄的情緒，從他的背後偷襲，和他對了幾招。
我沒想到我的驚訝因此而更加難以掩飾。
當初那個略微稚嫩青澀的少年，不知不覺間，就化作了龍。
而且只用了半年的時間。
這半年來，沒有人知道我的心中究竟有多麼煎熬，每天都是無休止的獵殺和糾纏，我掙扎於vampire和修羅之間的泥沼裡，早已無法自拔。
正是經歷了如此之多的磨難，我才能有如今的修為。
可是我的師弟洛孤鳴，似乎生來就是命運的寵兒，儘管沒有逼出他的全力，但我知道他的實力比我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於是我連忙罷手，與師弟相認。
師弟見到我也十分高興，亦如我見到他一樣。
那天我和他聊了很多事情，從前，現在，未來。
直到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地平線，我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我當然沒有告訴他錯誤的作戰計劃，而是將我所瞭解的、真實的作戰計劃全盤托出。
師弟的面色也變得十分凝重，和我商討了許多細節。
直到暮色漸濃，我才準備離開。
師弟忽然叫住了我，問我準備回到哪裡去。
我當時怔住了一瞬，無所適從。
其實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不敢去面對我的原生種族。
我只能苦笑，和他說明前因後果，我早已是無處可去之人。
但我卻沒想到，師弟極力邀請我回修羅之中。
他說以他如今的地位，即便是有人心生不滿，也不敢將我驅逐。
我再三表達了謝意，但還是婉拒了師弟的邀請。
事情圓滿結束了之後，我回到了薇薇安的身邊。
那天她的臉色十分平靜，嬌俏嫵媚的臉蛋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寒霜，讓人不敢靠近。
薇薇安見到我回來，嬌豔欲滴的紅唇輕輕開合，語氣輕柔地和我說了一聲，辛苦了，你下去歇息吧。
我當即覺得不對勁，但也沒多想，就這樣回了自己的房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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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5日。
一位鉑金色的碎髮、五官立體，澹唇略薄、鼻樑直挺，長眉如利劍的俊秀少年枯坐於陰暗潮溼的地牢之中，雙眸失神，面色絕望。
正是陳煜。
此刻的他正在喃喃自語，透露著些許神經質的成分。
“不！不！不不不！”
“洛孤鳴你千萬不要參與妖狐之戰！”
“千萬不要！”
“啊啊啊啊啊啊！！！！”
自語到最後，陳煜的聲音已經帶上了瘋狂，蒼白的臉頰之上甚至開始生出裂紋。
瘋狂的嘶吼聲迴盪在陰暗潮溼的地牢之中，無人問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