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夢樓的生意一歇就是幾日,來探望的人也有不少,朝顏卻都說不見,那些人只得放下禮品嘆幾口氣便罷。
誰能想到竟出了玄芝斬首之事?更別說那人頭如今還高高懸在城門之上,讓人看了心驚。
“掌櫃的。”又有一個瘦小的夥計叩響了朝顏的房門。
朝顏沒有應聲,夥計頓了片刻,才又叩了叩。
“掌櫃的,有貴客來見。”
“我誰也不想見。”
朝顏的聲音有氣無力,只似是虛虛的吐了口氣一般,如同老嫗。
“掌櫃的,是歧王殿下到了,您看……”
那夥計哪敢怠慢歧王殿下,他一邊向樓下坐著吃茶的歧王陪著笑臉,一邊勸著朝顏。
“掌櫃的,歧王殿下咱們可得罪不起啊。”
“罷了,我這就下去。”
夥計得了應聲,臉上立馬輕鬆起來,他不敢耽擱,連忙急匆匆跑下樓去向歧王回話。
“我們掌櫃的說一會兒就下來,歧王殿下稍等片刻。”
“我不著急。”
歧王微微笑了笑,拿起茶杯又淺啄一口清茶,清苦的味道彌散開來,他抬頭淡淡往方才夥計問話的房間看了一眼。
果不多時,那門便開了,朝顏一身白衣自其中緩緩走出。
“歧王殿下。”朝顏走到歧王面前便行禮,聲音虛乏。
歧王看著朝顏略施粉黛的面容,蒼白之色難以掩蓋,且讓那雪白衣裳襯得更加無力。
“那日之事,你受苦了。”歧王一邊說著,一邊稍稍注意著朝顏的神態。
“歧王殿下關懷,誠惶誠恐。”
朝顏此時卻如同木偶一般,眼神空洞,虛弱的笑容絲毫無法掩飾她還未從傷痛中走出來的事實。
“不知歧王殿下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何事?那日刑場之上,朝顏姑娘的所為實在是出乎本王意料。”歧王笑笑“所以,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朝顏亦是微微一笑“幫我什麼?”
“你與黑無常有所關聯吧?”
歧王說話的聲音是再無第三個人能聽到的輕微,他只是想賭一把,沒想到正捉住了朝顏眼皮微微顫動的細節,他便知道,這一把,他賭贏了。
“所以……玄芝的死,與你脫不了干係,你心裡再有他,也無法不去面對這個事實。”話至如此,歧王忽而嘆了口氣“然而,我卻覺得,錯並不在你。”
“哦?”朝顏抬起那雙魅惑眾生的眼眸注視著歧王。
“好美的一雙眼睛,怪不得玄芝即便從花叢中過,能留在他心裡的,卻只有你一個。”歧王的笑愈加溫柔“你們兩情相悅,朝顏姑娘,定不會對玄芝的死袖手旁觀吧。”
“我的事,就不勞歧王殿下費心了。”
朝顏起身微微行了個禮,轉身欲走,卻被歧王的話箍住了腳步。
“憑你一個人能做的只能是送死,而我,能幫你殺了陸亦桐。”
朝顏瞳孔震動,她緩緩轉首望向歧王,歧王卻還只是無事一般吃著茶。
“把門關一下,”歧王對一旁的夥計招了招手“我和你們掌櫃的有要緊事要說。”
“歧王殿下怎敢直呼皇上名諱?”朝顏面容冷峻,聲音亦是沒有溫度一般,在這暑氣中只覺周圍的環境一陣冰冷徹骨。
朝顏話雖這麼說這,心裡卻甚是慌張,她從未與歧王打過什麼交道,卻是第一次交談就所言甚重,讓她心裡十分不安。
“姑娘怕什麼?我說的,不也正是姑娘所想?”歧王笑著對朝顏指了指方才朝顏所坐的椅凳“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朝顏的緊張之色被歧王看在眼裡,他知道自己已經將朝顏的命脈握在手中,黑無常,玄芝,陸亦桐,因此朝顏絕沒有理由拒絕。
“我所言之事,定能幫姑娘辦到,但有些事情,還需要姑娘告知本王。”
“何事?”
“姑娘與黑無常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朝顏聞言冷笑一聲“我以為歧王殿下早已將我查的明白,沒想到卻連此事都不知?”
“我知姑娘會告訴我,於是便相信姑娘。”
歧王並不被朝顏的話所激怒,反而給朝顏的杯子裡又添了茶。
“王爺怎知我會將事情告知?”
“因為,只有我能幫你,所以,你不僅會將此事告訴我,而是會將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於我。”
“王爺似乎有些自滿?”朝顏的眼中多了一分戲謔。
“不,只是因為,你若不說,玄芝就白死了,你不會放任殺害他的兇手不管的。”歧王笑笑“就是當今的天子。”
朝顏搖頭笑笑,將方才歧王倒好的茶一飲而盡。
“這便算是應了?”歧王看著眼前那只空了的茶杯問道。
“歧王殿下沒有想過,我就是黑無常嗎?”
朝顏的話一出口就引來了歧王的笑。
“若姑娘是黑無常,方才那杯茶,姑娘便是斷斷不會喝下去的。”
“倒是我大意了。”朝顏無奈的笑笑“既然歧王殿下言至於此,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歧王殿下想知道什麼,問便是。”
“玄芝究竟將黑無常查到了幾分?”
朝顏搖搖頭,飲下一杯茶。
歧王見朝顏不語,便又接著說道“若非尋到了黑無常,皇上怎會將他斬首示眾?”
“歧王殿下手下有一人可問。”
“誰?”
“容妃娘娘。”
歧王眼皮突突跳了幾下。
“容妃娘娘的話,並非虛言。”
“若是如此,皇上就沒了殺玄芝的理由。”
“不,他有。”朝顏眼中的落寞逐漸鋪滿眼底“君王之術,在於權衡,便是為了局勢殺一個黑無常又如何?況且他已經被玉竹盯上,若是被查到什麼證據,白無常司可就折損了。”
歧王不由吸了口氣“就為了給我們看?”
朝顏沒有應聲,只是垂眼,緩緩嘆了口氣。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歧王先前也並不是沒想過此事,但這樣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便是擱置了,如今一看,便覺得心中有一瞬間的震動。
“那你與玄芝之間到底是……”歧王問道。
“我與玄芝,確是真心換得真心,我這酒樓裡人來人往,他可以更好地獲取各路訊息,而我又能藉機與他親近,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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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顏說罷,搖搖頭“都過去了。”
“何必如此悲觀?我說過,我會幫你。”歧王定定的看著朝顏。
“人死不能復生。”朝顏望著空蕩蕩的傾夢樓中華麗的裝飾,眼中盡是悲切。
“卻能血債血償。”
歧王又將杯中茶湯一飲而盡,釣到了自己想要的魚,漁夫自然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