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刑場回到無常司,玉竹昏睡了一天一夜,等他醒來,又只是呆呆坐著,不肯吃東西。
南星手裡端著一碗溫熱的粥走進門來,屋裡只有玉竹一人,南星看著冷冷清清的樣子,心中淡淡嘆了口氣,卻在面上展出笑意。
“玉竹,吃點粥吧。”南星走到玉竹的床前,將一勺粥盛起“溫度剛剛好,吃一點吧。”
玉竹向另一邊歪歪頭,避開了南星盛著粥的勺子。
“玉竹,你這樣怎麼行……”南星看著玉竹空洞的雙眼不免擔憂。
玉竹仍是一言不發,只是看著窗外。
這初夏的雨本就是一陣瓢潑一片晴,現如今已經是晴空萬里,風都和煦起來,窗外的竹葉翠綠,一切都顯得富有生機,卻讓玉竹心裡更加難受。
他倒是寧願那雨連著下上幾個日夜,他不能哭,就讓天替他哭上一哭,卻是晴了,難道連天都覺得玄芝死得其所嗎?
“玉竹,如果玄芝還在,他看到你這樣會如何?”南星不忍道“他視你為父兄,定不忍心看你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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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卻冷冷的哼了一聲“如何?他落得那樣的下場,我又如何了?他視我為父兄,我就是這樣對他的……”
“南星……是我親手下了斬殺令……是我將他殺了的……”玉竹含淚冷冷笑著“我以為你懂……”
“你……”南星一時語塞。
他知道玄芝對於玉竹來說意味著什麼,便就知道自己多說什麼都是多餘,他只能靜靜陪玉竹坐上半刻。
無語勝過千言萬語。
只是這屋子裡多了個人,玉竹也終是耐不住。
“南星,你可知玄芝看我的眼神?”
“是冷的,”玉竹並未等南星開口,就接著說道“他從未那樣看過我,或許真的是我害了他……”
“我真的沒想到他會用那袖箭去刺殺皇上,”玉竹嘆了口氣“那是死罪,他怎會不知道?”
“還有靈芝的事,是我做的不好,竟會讓他那般想……”
玉竹獨自喃喃著,他眼中沒有半分漣漪,但也沒有一點光彩。
“此事不是你能控制的,從玄芝開始探查黑無常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萬劫不復了。”南星說道。
“終究是我沒有將他教好,讓靈芝失望了,”玉竹的笑仍是冰冷的,卻也多了幾分無奈“只是,玄芝在牢裡向我重複了多次他看到了靈芝的事。”
“此事我已經向畜蘇木確認過了,並無此事,只怕是……”南星有些猶豫,卻還是不得不開了口“只怕是玄芝看錯了。”
“看錯?看錯……”玉竹漸漸笑出了聲“是看錯了,不光是玄芝看錯了,我也看錯了,皇上也看錯了,我們都看錯了……”
“玉竹,不敢如此說啊。”南星恐玉竹再生事,便連忙勸玉竹息聲。
玉竹道是不以為然“怕什麼?人都死了,還怕什麼?”
南星啞口無言。
玉竹如今成了這副樣子,其實他早已猜到,便同玉蘇早早做了打算,即便玉竹頹然,無常司中的事物仍是需要人來打理。
於是,大事小事皆先報於南星與玉蘇商議,而後再由玉竹定奪,這樣一來,玉竹就算是頹廢幾日也無傷大雅。
“宮裡可有什麼訊息?”
南星聽玉竹詢問宮中之事,不由松了口。
只要玉竹開始問起公務,便說明他將要從頹勢中癒合,畢竟這無常司是他最在意的,玄芝的死他心中難掩悲痛,但他也知,此事不應賠上整個無常司。
“前段時間北原和嶼國開戰,這幾日便來信想要我嵐國的援軍。”
“皇上派了誰?”
“卿家二子。”
玉竹聽了此言,面容上忽然閃過一絲狐疑“南星,其實我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太快了,是嗎?”南星點點頭“我和玉蘇也這樣想,總覺得有什麼在推動著整個事件。”
“包括玄芝的事,一切來的太快,太過突然。”玉竹眉心愈緊。
“從他被蘇木帶回,到被決明帶去刑部,最後問斬,中間不過斷斷一日,還有北原從來信到出兵也不過一日,兩件事連起來來看,不過是兩日,”玉竹喃喃道“短短兩日,皇上卻做了兩個如此大的決策。”
“還有一事,”南星又補充道“南方水患,皇上將此事交由許齡安全權處理,還特命我無常司監管賬目,以待日後查驗。”
“如此說來,就是三件了……”玉竹凝眉思索著。
他不由想到,斬殺玄芝一事雖有震懾意味,但卻亂了無常司的心緒,南方水患需大量錢財,北原求兵卻也欣然應允。
“皇上這是……這是在硬生生的賭這一局……”玉竹忽然覺得手心後背滲滿了冷汗。
“出兵北原還有讓佐丞治理水患這兩件事尚可說是在賭,這玄芝一事……我卻是想不通的。”南星有些不解。
“那是皇上在賭我們無常司……”玉竹手緊緊一握,只感覺一片潮溼“皇上在賭我,還有無常司會不會因為玄芝而反叛。”
南星雖說也見慣了計謀,但這種損敵亦不利己之事,卻從未見皇上做過,況且這玄芝可是皇上向來偏愛的人。
然而玉竹卻笑著搖搖頭“我從前怎麼就沒有想到,偏愛之人,總要為多得的那份付出代價。”
“所以皇上早就有了以玄芝來探我們無常司的計劃?”南星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他也終於明白,皇上對於無常司表面看來是絕對的信任,但內心卻仍是猜忌,於是才用自己的方式來確定這一切。
而他的方式,就是用玄芝的命。
“如果再殘忍一些……”玉竹慢慢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或許連靈芝都是這計劃裡的一部分……”
“這一切的一切,出現端倪之時,就是靈芝落入北原人之手時。”玉竹的聲音不僅顫抖起來“皇上……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南星心中忽然一震,而後恍然,若是細究起來,或許這所經歷的一切,皆並非巧合,只是皇上與歧王佈局中的一環而已。
只是他已不敢再多想。
天子之心,深不可測。
“玉竹,”恰是這時,有一人進來通稟“歧王殿下到了,說有東西給您。”
說著,那人將一支烏木簪子交予玉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