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天祈學宮,處處洋溢著溫暖慵懶的氣息。
下午一般沒有先生授課,學子們多會自行修煉。
或溫習今日的課程,或習練近期的心法,或放空心思感悟天地靈氣。
如畫的學宮裡,時間彷彿變得緩慢起來。
然而有人卻嫌時間過得太快,心急如焚。
隸屬陣法殿的一處廣場上,許多學子正在忙碌著擺放法陣,空地上劃分著上百個區域,每個區域裡的陣法圖案各不相同。
身著長裙的女子從外面走進陣法殿,紅頭繩上垂著的流蘇隨著她匆匆的腳步左右搖動,晃得很急。
蘇紅月一身風塵,從北荒趕回了學宮。
朝著幾個相熟的同窗點頭示意後,來到一個面頰生有雀斑的女子近前。
“紅月!你可回來了。”
趙彩環一下捉住好友的手,開心的蹦跳著,臉上的雀斑變得生動起來。
“你知道嘛紅月,世子入學天祈學宮了!聽說在仙丹殿,生得清秀俊朗,好多人都看到了!正好你回來了咱們一起去瞧瞧!”
“世子?”
蘇紅月知道自己這好友有犯花痴的毛病,無奈的道:“男人不能只看外表,很多外貌俊朗之人實際猥瑣不堪,除非你能看到他的心,否則永遠也別相信男人。”
趙彩環眨了眨眼睛,道:“相不相信能如何,該是你的真命天子你也得嫁啊,那世子……”
蘇紅月焦急的打斷道:“彩環,你身上帶沒帶著靈石,我要借用一些。”
趙彩環道:“我還有不到十塊靈石,要用多少,用得多的話我去找別人問問,肯定幫你湊夠。”
趙彩環知道蘇紅月輕易不會說出借這個字,人家是四大家族蘇家的大小姐,淪落到借靈石的地步,會被人笑掉大牙。
趙彩環寧可自己去幫著借些靈石回來,也不想好友受人嘲笑。
蘇紅月道:“夠了,給我拿五塊靈石即可,我的儲物袋丟在北荒,回來得匆忙,過幾天肯定還你。”
趙彩環取出五塊靈石道:“多年的老朋友了,別和我客氣啦,拿著。”
蘇紅月苦笑了一下,收起靈石轉身就走。
“紅月你不去看世子嗎?”
“我有些事要處理,你自己去看男人吧,小心別被人家騙財又騙色。”
趙彩環呆呆的看著好友走遠。
她拿出個小鏡子,一邊照著一邊自言自語道:“說得我好像有財又有色似的……自己男人都不去瞧瞧,紅月又在忙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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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寶街,寶芝樓。
隨著蘇紅月的身影踏入其間,管事人的嘴角立刻翹起一絲鄙夷之意,不過很快便掩蓋了下去。
“呦!蘇大小姐駕臨,不知有何指教啊。”
“掌櫃的,我想買兩支蛇牙芝,十年份的即可。”
“這可不巧了,店裡的蛇牙芝最近斷貨,半點沒剩,蘇小姐是不是換點別的藥材。”
“斷貨?上次來不是還有麼。”
“上次蘇小姐也沒買呀,你只問了問價,也沒留定錢,我們寶芝樓總不能留著貨不賣,你看是這個理兒吧。”
“最近何時才能有貨?我可以先留定錢。”
“抱歉了蘇小姐,我們凌家最近也需要這種草藥煉丹,恐怕一時半會不會有貨,如果蘇小姐急需蛇牙芝的話,不妨去求求我們家人志少爺,說不定能有所收穫。”
女子遠山般的秀眉漸漸緊蹙,起身道:“我蘇紅月生來不求人……打擾了。”
說罷轉身而去。
管事人的嘴角再次浮現出鄙夷,道:“一介女流,還想撐起整個蘇家,異想天開……少爺。”
後堂裡走出個眉目陰沉的年輕人,身著海藍色錦袍,此人是四大家族凌家的嫡系子弟,凌人志。
“少爺料事如神,蘇家的家主看樣子果然病更重了,這蛇牙芝便是他的救命藥,可奇怪的是蘇紅月上次不買,這次怎麼又來買了呢。”
“她去了北荒,結果空手而歸。”
“少爺沒出門,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學宮裡接連五天沒見她人,可見她去的地方肯定很遠,從皇城算起,五天能來回的行程有很多,不過這段行程中能找到蛇牙芝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北荒。”
“少爺真神了!連這都能推算出來,看來那蘇紅月早晚是少爺的囊中物。”
“她是硬骨頭,不到絕路不會低頭的。”凌人志望著門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臉上掛著自傲的微笑,道:“而我,便是她蘇紅月的絕路。”
天祈城的長街上很熱鬧。
街邊店鋪裡不斷傳來各種食物的香味。
孩童們圍著捏糖人的攤位歡快的轉呀轉,得到一根糖人立刻會歡天喜地,恨不得美上一整天。
蘇紅月也想體會這種無憂無慮的快樂。
於是她買了一個糖人。
是個調皮又可愛的猴子。
可是,為什麼越吃越苦呢。
拿著糖人的女子站在街頭,仰望青空,拼命的忍住眼中的淚水。
家中老父臥床多年,長兄沒有修為偏偏喜歡做買賣,這些年把僅存的家產賠得所剩無幾,偌大的蘇家早已如蟻穴之堤,千瘡百孔,坍塌只是時間問題。
內部的原因只是個引子。
蘇紅月十分清楚加速蘇家衰敗的,其實還有其他三大世家的打壓與皇族暗中的手腳。
原因只有一個。
她爹蘇鴻山,與鉅鹿王李玄囂是莫逆之交。
牽連這兩個字,蘇家人從沒說出口過,從上到下,只有默默承受著,堅持著,直至走投無路。
這些年沒人知道蘇紅月是怎麼走過來的。
小小年紀,就要承擔著蘇家最後的希望,照顧逐漸病重的父親,還要面對著來自其他世家的明槍暗箭。
在學宮中,她是最認真修煉的學子,為了獲取任務值換來靈石,往往晝夜不停的奔波著。
在家族裡,她是懂事孝敬的長女,擔負著復興家族的重任。
在外人眼裡,她是尊貴的蘇家大小姐,被譽為大唐十美之一,十八歲的年紀即可將築基境修煉到圓滿的天之驕女。
可是在沒人的時候,她只是個柔弱的女孩子。
“姐姐,你怎麼哭啦?”
拿著糖人的女娃仰著天真的小臉,她覺得那麼漂亮的姐姐不應該流淚才對。
“姐姐沒哭,是風太大,迷了眼。”
蘇紅月揉了揉小女娃的頭,以靈力蒸乾淚痕,臉上重新升起堅毅的神采。
接連詢問了幾十家售賣藥材的店鋪,得到的答案一樣。
沒有蛇牙芝。
落日下的蘇紅月,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蘇家大宅。
她很清楚蛇牙芝斷貨,肯定是凌家那個凌人志的手段,目的是逼她這位蘇家大小姐就範,成為凌人志將來爭奪凌家家主之位的一顆棋子。
得到了蘇家大小姐,相當於得到一半的蘇家。
蘇紅月的存在,無異於一塊最鮮美的肥肉,皇城裡不知多少餓狼在暗中盯著,遇到機會就要咬上一口。
“休想擺佈我,死也不會如你們的願!”
蘇紅月在家門前默立良久,紅頭繩上的流蘇在風中倔強的晃動著。
“爹,我回來了,今晚還得出門,三五天即可回返,到時候您的藥……”
推開房門,正看到父親端著藥碗喝下最後一口。
“閨女辛苦了。”
久病臥床的蘇鴻山今天顯得精神很好。
“哪來的藥?”
蘇紅月這才發現父親的床邊坐著個人,看背影是個年輕人,身著華服,有些清瘦。
“藥是世子送來的,他是鎮北王的長子,李雲缺。”蘇鴻山難掩欣慰的道:“月兒,你的夫君來了。”
蘇紅月的腦海剎時一片空白。
坐在病榻前的年輕背影慢慢轉回頭,於是蘇家大小姐看到了一張……猴兒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