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剛交完班查完房，還沒來得及下醫囑，那高勇便帶著徐興去找武院長了。
徐興說話還真算數，只用了一週的時間便將腫瘤外科夢寐以求的胸腹聯合腔鏡裝置給安裝除錯好了，只等著武院長在裝置交付報告上籤個字，這套最先進的腔鏡系統便屬於腫瘤外科並可以隨時投入使用。
高勇怎能不興奮，不著急？
可是，武院長並不在辦公室。
打電話，卻得到了“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的提示音。
去隔壁的院辦打聽，院辦公室的主任也是一問三不知。
“武院長可能去上面開會了吧。”
所謂上面，所指頗多，去上面開會，手機打成靜音就足夠了，沒必要關機呀？
“也可能是武院長手機沒電了。”
這解釋雖然牽強，但也能勉強說得過去，可是，武院長週一一大早去開會，怎麼就不給家裡打聲招呼呢？
“手機都沒電了，怎麼打招呼？別乾著急了，高主任，該幹嘛幹嘛去吧。”
高勇無奈，只得返回。
徐興倒是坦然，道：“早一天晚一天的沒啥大不了，裝置您先用著，等武院長回來了，您再電話我好了。”
回到了手術室，楊兮帶著盧浩明連向東二人已經上了手術檯，週六週日兩天，恰逢裝置安裝除錯最關鍵時刻，包括科裡事務，全都仰仗盧浩明撐著，做為獎勵，楊兮將主刀的位置讓給了盧浩明。
臺下，則站著兩眼巴巴的戴輝。說好了，連向東只上一臺，後面的兩臺手術則由他來端槍。
高勇進到手術間，瞄了一眼後，一言不發退了出去。
趕緊洗手。
洗完了手，再回到手術間，要了套手術衣穿上，然後一屁股將連向東擠下了手術檯。
這套腔鏡可是老子掙來的，豈能不讓老子先嚐個鮮？
三臺手術，科裡五人輪番上陣，只欠了倒黴蛋遲翔一人帶著仨進修醫生守在科裡。
也不能怪那四位太不講究，只因為人家遲翔新來乍到便要欺負人家，要怪只能怪遲翔自己的臉皮太薄，或者說是尚未熟悉掌握腫瘤外科的這幫人的獸性。
回顧一下當時的情景。
楊兮道：“你們仨得有一人留下來看家。”
連向東和戴輝對視了一眼，然後呲溜一下便溜出了辦公室。
遲翔還能說個啥？
只能是認倒黴。
不過，遲翔這虧吃得倒也是開心，因為楊兮隨即承諾遲翔，下午的兩臺常規手術帶遲翔上臺，並擔任一助。
為了體驗新裝置的快感，無論是盧浩明還是高勇，在主刀時都有意放慢了速度，以至於原本完全可以在十一點鍾結束的活拖到了十一點半才下了臺。
從手術室出來後，高勇沒有回科，而是下了樓，再次去了行政樓。
武院長的會仍舊沒有結束。
到了下午上班，高勇給院辦打了個電話，院辦那邊回覆說，武院長還沒回來，手機仍舊關機。
出事了？
高勇忍不住地往邪處上想。
不然，沒理由那麼失常呀！
正準備回家休息的盧浩明見到了高勇的憂心忡忡的模樣，忍不住勸慰道：“老高，別瞎想了，武院長怎麼可能出事呢？去年那股風吹得那麼緊，咱市立醫院不也是平平浪靜麼，今年風頭都過去了，還能出什麼么蛾子呀。”
高勇深吸了口氣，他確實不該往邪處上想的。
武院長上臺多年，無論是藥品還是耗材，又或是大型裝置，還真沒聽說過她在這些方面上玩過怎樣的貓膩。
至於她專業上的心臟介入所涉及到的各種耗材，那也是心內科的主任在負責，跟她扯不上多大的關係，即便出事，也應該是心內科主任先出事。
忐忑中，度過了兩個多小時，下午四點半時，楊兮帶著遲翔戴輝二人做完了手術，回到了科裡，並給高勇帶來了一個極為糟糕的訊息。
“手術室的人都在傳言說武院長被留置了。”
留置，是個新名詞，在它出現之前，社會上習慣稱之為雙規。
高勇只覺得眼前一黑，腦袋瓜子頓時是嗡嗡作響。
傳言不可信！
但傳言他麼的往往都是真的。
高勇下意識抓起了桌面上的手機，找到了秦格偉的短號，就在要撥出的一瞬間，忽地又猶豫起來。末了，長嘆一聲後，終究還是放棄了起初的念頭，放下了手機。
鬼知道這事是不是秦老鬼在背後搞得鬼呢？
他那個舅可是市檢察院的一把手，雖說即將退休，可畢竟還在位上不是？
便在此時，尹偉推門而入。
“武院長真是被雙了。”尹偉臉色陰沉，接過高勇遞過來的煙，點著了火，狠狠地抽了一口：“我剛給八斤打過電話了，他證實了這個傳言。”
楊兮道：“八斤？他一個道上混的大哥，怎麼訊息那麼靈通呢？”
高勇道：“可別小看你八斤大哥，咱江北市的公檢法，哪兒沒他幾個戰友？”
尹偉氣道：“麻辣隔壁的，咱醫院好不容易有了老武這麼個好院長，這兩年，不單止住了醫院下滑的頹勢，還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追趕，可就在這檔口，怎麼就出了這麼個齷蹉事情哩？”
高勇道：“會不會是背後有人搗鬼呢？”
尹偉鄙夷道：“那不是廢話麼！”
楊兮不由一凜，脫口道：“秦老鬼？”
尹偉再狠狠地抽了口煙，搖頭道：“秦老鬼沒有當院長的心，他要是相當院長的話，以他在市裡的關係人脈，早就當上了副院長。所以，他沒有背後搞鬼武院長的理由。”
高勇續上了一根香菸，若有所思問道：“八斤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尹偉嘆道：“他說，事不大，也就是幾萬塊錢的小事，但麻煩就麻煩在證據確鑿上，檢察院那邊也不能放著證據當看不見呀！”
幾萬塊錢的案子確實算不上什麼大案，這要是擱在了某個普通醫生的身上，甚或是某個科主任的身上，活動一番，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市立醫院卻是個處級單位，武院長身為正處級幹部，莫說幾萬塊錢，哪怕只是幾千塊，只要到了立案的標準，那也得公事公辦，容不得找關係從中斡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