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好了瘡疤忘了疼。
可是，對聶亞迪來說，在楊兮哪兒受到的傷害才過了僅僅一個禮拜，傷口之深，這兩天才將將結疤。
這份疼，哪裡能忘得了，稍一觸碰，依舊是痛徹心扉。
“不可衝動，不可造次。”聶亞迪在心裡對自己做出了告誡。
那位江副主任雖然只是向聶亞迪出示了衛健局的檔案，並沒有將舉報材料帶來，但聶亞迪憑藉經驗還是迅速地判斷出了事件的大致情況。
外科醫生越級手術在醫院裡本就是常態存在，只要手術臺上有那麼一個上級醫生，甚至，這名上級醫生不需要上臺，只需要在手術間裡呆著，那麼，就不能單純地將其定性為越級手術。因為，醫療法規中是允許住院醫在上級醫生的指導下越級完成2級甚至是部分3級手術的。
那麼，市衛健委為何會如此興師動眾大張旗鼓呢？
聶亞迪裝作認真學習檔案的精神，迅速展開了思考，隨即便想到了市衛健局蘭主任和武院長的那層特殊關係。
明白了。
聶亞迪轉過臉來，向江副主任投來敬重的眼神，心中同時開懟，瞧你這副沙筆樣，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還要屁顛顛幫人數錢，也就是你他麼命好，整了個籃球比賽討得了領導的歡心，有什麼呀？要論真本事，你他麼連給我老聶擦屁股的資格都沒有。
“江主任，您看這事……是不是跟武院長打聲招呼會更好呢？”
“沒必要，就這麼點小事，用不著驚動武院長。”江山心忖，你他麼當老子傻呀，武紅梅那老孃們是個什麼脾氣？連蘭主任都敢罵在臉上，老子自討那個沒趣作甚？
“那……好吧。”聶亞迪抓過座機電話，撥了普外科的內部號碼，嗯啊幾聲後，答覆江山道：“楊兮醫生跟馬主任上臺開刀了，乳腺癌手術，估計最快也得到十點鐘才能下臺，您看，我是通知手術室那邊讓楊兮醫生一下臺就來醫務處，還是咱們挪挪腳，去手術室那邊等著呢？”
江山看了下時間，九點四十二分，雖說二十分鍾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可難保這聶處長藉口上廁所什麼的將消息傳遞出去，若是那楊兮有了準備，調查起來可就聽不到真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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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手術室吧，剛好我也很想參觀一下你們的層流手術室。”江山很為自己高興，當上副主任快兩年了，自己的進步絕對是肉眼可見，不單是為官經驗愈發老道，這思維也是逐漸縝密。
手術室中，楊兮跟尹偉說完了事，開開心心準備換衣服走人，路過休息室的時候，卻被高勇叫住了。
“到這邊來坐，跟你說個事。”上午本是手術室最為忙碌的時候，進到休息室來的醫生全都是些菸民，過來匆匆抽上一根便要出去，很少會留在裡面聊天說話，因而，高勇將楊兮拉到了最裡面的沙發處，倒也沒人能干擾到。“你被人給告了，衛健局的人估計已經來到了醫院。也沒多大事，就是按規定住院醫不得獨自完成2級以上的手術。”
楊兮先是一怔，隨即笑開了，道：“我說那天您怎麼不在休息室裡陪老林喝茶聊天，非得洗手上臺，還要搶小弟的主刀功勞，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了呢。”楊兮所說，可不是上週六的那十幾臺手術，而是上周三救臺的那個胃大部切除術。
高勇點了點頭，應道：“倒不是我閒得皮疼，是你們林院長把我趕去手術間的，說真的，你們那個老林啊，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當時我還不怎麼情願，但現在看來，他還真有點高瞻遠矚的意思呢。”
楊兮道：“別管他是只怎樣的老猴，還是那句話，咱哥倆聯手，把柳泉鎮醫院帶起來，然後踹掉老林，您來做院長，讓老林給您當個院長助理也就夠了。”
高勇嗤笑，道：“別扯那些沒用的，待會衛健局的人來問話，知道該怎麼回答麼？”
楊兮點頭應道：“您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要是還不會說話，那不就成傻子了麼，我現在倒是蠻擔心林院長那邊，老大，您說要不要現在就給老林打個電話再提醒他一下哩？”
高勇哼笑道：“你不嫌脫褲子放屁自找麻煩的話，那你就打唄。”
正說笑，外面傳來了孟大姐的叫喊，楊兮聽到孟大姐是在找自己，趕緊迎了出去。
“小楊，外面有人找，市衛健局的人，跟大姐說實話，你闖什麼禍了？”事發突然，孟桂琴能做的只有將聶亞迪和江山等人攔在手術室外，為當事人楊兮爭取點時間，該找馬主任的找馬主任，實在不行就給武院長打電話，總之是不能眼睜睜看著這顆外科好苗子還沒等長出樹幹來便被無情的體制給毒害了。
楊兮笑了笑，規規矩矩如實回答道：“沒事的，柳泉醫院那邊有人把我告了，說我越級手術，林院長早已經預料到了，做足了防範措施。”
孟桂琴松了口氣，道：“那就好，你們那個林院長啊，是個人才，行吧，既然他都事先想到了，那問題應該不大。哦，對了，小楊啊，跟人家說話的時候客氣點，別那麼衝，我聽說你前幾天把聶亞迪弄得下不了臺，聶亞迪活該，弄就弄了，不過，那好歹也是咱們醫院的自己人，現在來找你的可是市衛健局的副主任，你啊，說話的時候還是收著點，懂不？”
楊兮靦腆一笑，應道：“知道了，孟大姐，我一定聽您的話，跟領導客客氣氣規規矩矩地匯報情況。”
孟桂琴微微眯上了雙眼，看著楊兮走向手術室大門的背影，輕輕地嘆了口氣，這孩子，挺招人喜歡的呀，規規矩矩的，話說的也甜人，有時候還帶點靦腆，怎麼普外科有會有那麼多醫生在背後說這孩子是個混蛋呢？
楊兮以為，那孽畜陪著市衛健委的領導即便被孟大姐給攔住了，那也應該攔在了手術室大門口的更衣區，可沒想到，在哪兒根本沒見到他們的身影，直到走出了手術室的大門，才看到了呆在消防通道口的聶亞迪。
楊兮不禁倒吸了口冷氣，論狠，還是孟大姐牛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