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頓時安靜下來，見衛元甫神色嚴肅，寧青筠下意識地有些緊張地悄悄握住了秦克的手。
秦克微笑著回握了一下寧青筠的小手，示意她安心。
少女的手兒小巧又柔軟，滑滑膩膩的，手感特別好。
握著寧青筠的小手，秦克心裡湧起一股自信，朝衛元甫道：“衛主任，你就別打啞謎了，先來個好消息吧。”
衛元甫苦笑道：“真不是我想打啞謎，這事實在有點難開口。剛才是我一個米國的數學界朋友打來的電話，他在米國數學學會工作，訊息比較靈通。他剛才說，我們學校叫‘秦克’和‘寧青筠’的學生，獲得了‘科學突破獎’學術大會的邀請。這自然是你倆了。對了，你們聽過‘科學突破獎’嗎？”
寧青筠搖了搖頭，秦克倒是有點兒印象：“是不是那號稱‘全球獎金最高的科學獎’？”
旁邊的小胖子江振傑一聽到“獎金最高”，忍不住問道：“獎金最高是指多少？”
西門惠見多識廣，直接替秦克回答了：“300萬，是dollar。”
江振傑倒抽了口涼氣，他家裡做茶葉生意也算有點錢，但300萬dollar的數目依然讓他咋舌，這筆鉅款在深城這樣的頂級大城市也差不多可以買套不錯的三房兩廳房子了。
秦克見寧青筠也露出驚訝的神色，便解釋道：“這個‘科學突破獎’是谷歌、臉書、企鵝等頂級世界科技公司的創始人發起的科學類獎項，用以表彰學者和科研人員在科技創新領域作出的成果。如果我沒記錯，應該分為‘生命科學突破獎’、‘基礎物理學突破獎’和‘數學突破獎’，還有面向青年科學家的‘新視野獎’。”
衛元甫點頭說道：“你知道我就不再解釋了，你們受邀到‘數學報告會’上作三十分鍾報告，主題應該是‘青檸數論四階變換法’。學術邀請函會直接寄到學校，到時我們收到了會轉交給你們。你們有收到邀請函，應該是進入了候選人的名單，但具體是‘數學突破獎’還是‘數學新視野獎’就不好說了。這個獎項要最後才會揭曉獲獎名單。”
江振傑忍不住羨慕道：“這對於克哥和學委來說是好消息吧？”
在衛主任面前，他沒敢再叫寧青筠做“嫂子”，便叫了同班同學常用的“學委”稱呼。
“這是好消息，另一個不太好的訊息是……秦克，你的柯爾獎可能會有點懸了。”衛元甫嘆了口氣：“明天發行的《米國數學會雜誌》，會刊登一篇論文，作者是來自英國劍橋大學的最年輕數學教授來昂斯·鮑維，標題是……”
衛元甫頓了頓，臉露苦澀道：“《證明對所有奇數k，存在無窮多個素數對(p， p + 2k)》。”
江振傑色變道：“這是證明了奇數條件下，波利尼亞克猜想成立？”
衛元甫嘆道：“對，這論文能在《米國數學會雜誌》上發表，內容應該是沒問題的，也就是說，‘弱波利尼亞克猜想’被攻克了。”
波利尼亞克猜想無論在意義與難度上，都要超過了孿生素數猜想，哪怕是“弱化版”的波利尼亞克猜想，依然比孿生素數猜想更重要。
秦克和寧青筠在做“波利尼亞克猜想”課題的事，在場人人都知道，現在“弱波利尼亞克猜想”被證明，影響非同小可，如果再不抓緊搶先，可能會導致這個課題被人提前攻克，兩人所有的工作全部白費。
對於秦克來說，影響更大些。
原本秦克憑著證明了孿生素數猜想，很有可能拿到今年的柯爾數論獎——這個數論方向最高的國際獎項，但現在來昂斯·鮑維的新論文一出，頓時便壓下了秦克的風頭，柯爾數論獎的歸屬便撲朔迷離起來。
西門惠見氣氛似乎有些沉悶，忙道：“衛主任，這個來昂斯·鮑維是誰？怎麼好像沒聽過他的名字？”
衛元甫道：“國內向來只關注一些年紀較大、名望較高的國際著名數學家，對於年輕一輩的關注就少些，事實上來昂斯·鮑維非常不簡單，在英國數學界名氣極大。他在本科大三時就在國際頂刊《數學學報》上發表過有關素數的研究論文，被‘安德魯·懷爾斯’稱讚為‘英國數論界的明日之星’。”
安德魯·懷爾斯這個菲獎大老在場無人不知，江振傑再次咋了咋舌，原本到嘴邊的那句“大三才發國際數學期刊論文，比起克哥來說弱爆了”的話便咽了回去。
衛元甫繼續說道：“後來他去了米國的MIT讀博士，期間拿過米國的斯隆基金會獎學金，還拿過丹齊克獎，取得PhD後他回到英國，在劍橋大學任教。他今年才27歲，已是正教授了，也是劍橋大學數學系最年輕的正教授，聽說他今年很可能會拿到劍橋大學的最古老最有影響力的數學大獎‘亞當斯獎’。對了，他也獲得了這屆‘科學突破獎’學術大會的邀請。”
哪怕見慣了秦克的“超神”，聽到這個像是開了掛般的來昂斯·鮑維的簡歷，江振傑和西門惠都說不出話來了。
難怪衛元甫說是壞消息，這樣實力恐怖的數學天才攜著證明“弱波利尼亞克猜想”的利器，確實有資格與秦克競爭本屆的柯爾數論獎！
秦克也聽得有些感嘆，以前看過陶宗師的簡介，就覺得對方是不是也有掛，現在聽到這個來昂斯·鮑維，他同樣也產生這樣的聯想。
不過啊……原來只是弱波利尼亞克猜想而已，秦克有些懸起的心頓時放了下來，而且是徹底地放下了來。
不足為慮。
有人可能會覺得，奇數條件下都證明出來了，再證明偶數條件下成立，那“兩弱”相加，不就代表波利尼亞克猜想被證明出來了？
表面來看的確有道理，就像秦克和寧青筠最初證明周氏猜想也是用這樣的法子，分別證明假設條件K為奇數、偶數條件下，周氏猜想成立，進而得出在自然數條件下週氏猜想成立，由此將周氏猜想變成了周氏定理。
但這只是那些沒真正深入瞭解波利尼亞克猜想的人的想當然。
秦克當初也嘗試過類似的方法，後來發現這個方向根本行不通，奇數條件的證明與偶數條件的證明，難度不可同日而語，而且很容易陷入自相矛盾的境地。
就像弱哥德巴赫猜想“任何一個大於7的奇數都能被表示成三個奇質數的和”在十幾年前就被證明了，但沿著這個方向繼續鑽研的人幾乎全都走進了死衚衕。
而且這種分別證明奇數偶數成立的方法，最大的問題是會割裂掉一個完整的數學方法。
一個猜想的證明，最大的意義不僅僅是解決了一個難題，而是提供一個強大的數學方法，為解決類似問題或者某個方向的問題提供有力的工具。
秦克敢斷言，如果來昂斯·鮑維繼續往證明偶數條件下波利尼亞克猜想成立，那就算花十年時間也不會有結果。
衛元甫見秦克沒說話，以為他有些難過與忐忑，便安慰道：“你的柯爾數論獎未必就沒機會，畢竟來昂斯·鮑維只證明了‘弱波利尼亞克猜想’，你卻證明了‘孿生素數猜想’、‘梅森素數有無限多個’，‘斐波那契數列有無窮個素數’，三個加起來的份量總歸是超過‘弱波利尼亞克猜想’的，更別說你還證明了‘周氏猜想’等其他數學猜想。學校這邊也會努力發動各種關係幫你爭取……”
秦克笑笑，握緊了寧青筠的小，少女正抿著嘴兒朝他微笑。作為秦克課題組的成員，她當然也知道來昂斯·鮑維的證明方向是錯誤的。
“謝謝衛主任，但不用安慰我，這個什麼‘弱波利尼亞克猜想’沒什麼意義的。”
衛元甫愣住了，江振傑愣住了，西門惠也愣住了。
秦克覺得解釋起來太過麻煩，又怕這衛主任回校後找校領導彙報這來昂斯·鮑維的事，引來一陣雞飛狗走，乾脆直接道：“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花兩小時寫出來，到時你可以和明天發行的論文對比下，論證過程是不是大同小異。”
衛元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嘩啦地站了起來，驚喜問道：“你是指，你也能證明這個弱波利尼亞克猜想？”
“可以，不過真沒意義。如果不出意外，十天左右，我的這個課題就要結題了。”
“結題？你是指證明……證明波利尼亞克猜想？是強猜想，而不是弱猜想？”驚喜來得太快太突然，衛元甫感覺自己的有些跟不上這個學生的思維了，居然像復讀機一樣反覆地確定。
秦克點了點頭，平靜道：“再給我和青筠十天時間，到時就會有最終的論文出來了。”
包間裡一片安靜，好會兒，才發出啪的輕響。
這是江振傑手裡的快子掉落地上了。
……
飯後，各人散去。
西門惠在邱賽裡只報了上午這門“分析與偏微分方程”，算是結束征程，飯後直接返校。
江振傑比她多報了一門“機率與統計”，下午還要考試，不過他有午睡的習慣，打算回去宿舍先眯半個小時再來燕大考試，便與西門惠一起坐衛元甫的車回清木大學。
臨走前江振傑嘴裡依然都囔著“克哥不愧是克哥，牛上天了”之類的碎碎念。
寧青筠沒跟他們一起走。
她下午不用考試，但晚上還有門“幾何與拓撲”，她打算下午在燕大找間自習室自習，這樣晚飯可以和秦克一起吃。
秦克自然與她並肩同行，送她去自習室。
寧青筠腳步輕快，俏麗的小臉上泛著自豪的紅暈。
“秦小克，我有點高興了。”
秦克笑眯眯道：“是不是發現所謂的什麼英國天才教授，居然走進我們已避規的死衚衕而不自知，覺得有點小得意？”
“有一點點這方面的原因啦。主要是你比較厲害。而且我覺得那個來昂斯·鮑維怕也是被逼急了，他應該是盯著這屆的柯爾獎，結果半路殺出了你，逼得他不得不匆匆打出這張底牌來。”
秦克打了個響指：“我家筠兒就是聰明，我猜多半就是這樣。以他的水平，怕也看出這個方向有問題，但為了爭柯爾獎，只得先發出來，起碼氣勢上佔到了上風。”
寧青筠被誇得有點臉紅，她不好意思地低垂下視線，但又主動摟著秦克的手臂：“秦小克，十天時間我們真能完成波利尼亞克猜想的證明？”
秦克嗅著燕大校園裡清新的空氣，以及身邊少女那動人的青檸般的體香，忍不住親了親她的小臉：“你現在的可是我的強大助手了，有你幫忙，十天是保守估計，順利的話，五天就夠了。”
寧青筠慌張地四處張望，發現這時四周的校道上沒什麼看向這邊時，便紅著小臉，反親了秦克一下。
兩人的關係變得親密無間後，少女雖然難以改變本性時的愛害羞，但在心裡甜蜜時，膽子也會大些。
秦克享受地眯起了眼睛道：“早上我在考試期間，已把‘可表偶數累積互素互異’的問題解決了，你下午有空就把這部分內容按我的思路補完，寫進‘波利尼亞克猜想’的課題論文裡。”
秦克說著將早上的成果詳細地和寧青筠解釋了一遍，有“思維共鳴”的功能在，寧青筠只聽了一遍便明白過來，眸子閃亮道：“好的。我下午就補充完整寫出來，這個課題我們已完成三分之二了。”
“還剩下最後一部分而已，我們加油。”
寧青筠握緊小拳頭：“我也會努力的。‘間隔差定值可列必定是無窮組’這個關鍵點我已有頭緒了，三天內我應該能將它解決掉。”
在去年11月寧青筠加入到秦克的這個課題組後，透過不同的數論方法一起向波利尼亞克猜想發起進攻，除了“青檸數論四階變換法”外，她最近一個月一直在反覆嘗試運用王老院士手寫筆記裡提出來的數學方法。
王老院士作為老一輩的數學家，在他那疊厚厚的手寫稿裡，花了很大的篇幅是對大篩法、圓法以及群論法這三種近代解析數論的重要工具進行最佳化和完善。
這三種數學方法加起來，已在數學史上發光發熱了幾百年、相關論述著作估計能堆滿一個標準足球場，但依然有著很大的局限性，王老院士花了畢生的心血，又將這三種數學方法的局限性進行了壓縮，使之重新煥發出新的活力，將之推到了新的高度。
可以說，如果能熟練運用這三種由王老院士改良最佳化後的數學方法，甚至可以推導出黎曼猜想的第二組表示式，對於攻克波利尼亞克猜想也會有很大的幫助。
但系統釋出的任務“是時候向鼎鼎大名的世界猜想吹起衝鋒號了”，要求的是“以一種全新的數學方法，證明波利尼亞克猜想”，大篩法、圓法以及群論法不管怎樣最佳化和完善，都只能算是在原有的數學方法上進行二次創新，不算“全新的數學方法”。
哪怕勉強用來證明了波利尼亞克猜想，也不算完成系統的任務。
所以秦克考慮過後，便藉助“思維共鳴”，將王老院士畢生的心血傳授給了寧青筠，讓寧青筠將之發揚光大，寧青筠目前專精數論方向，掌握王老院士的知識並與田劍蘭教授教的內容結合，足以奠定她將來數論大宗師的基礎。
而秦克自己則選擇繼續深入研究整合系級S級知識《黎曼猜想全解析》裡記錄的“函式變換式超幾何系統”和“群論函式方程法”，打算再創造出一套全新的數學方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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