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道爾頓的鍍金餐具, 有著暗紋的金色桌布, 半熟的牛排上澆著黑胡椒汁,暗黃色的燈光照著餐桌。
師頤穿著潔白的襯衫, 安靜地坐在桌前,吃著牛排。
如果不是周圍的防彈玻璃,無所不在的監控和外面的獄警, 誰能想到師頤這是在坐牢呢?
但是這的確是牢獄。
師頤擦了擦嘴,把手巾折成一個標準的正方形,扔進了一邊的垃圾桶裡。
除了沒有自由,師頤在這裡過的很好。
伊恩在外界為他運作著,在資本力量的推動下,師頤在這監獄裡除了自由, 想要什麼要什麼, 他還有一臺可以連線網路的電腦。
可以說,這對於師頤這個死宅來說, 過的還是挺舒服的。
他能過的這麼好, 不僅僅是因為伊恩的幫助, 還有其他人不捨得他這樣的天才死掉。
人都是有貪慾的,師頤現在不到二十,就能有這樣的成果,他們看著從師頤手裡拿到的東西, 怎麼可能不心動?
既然心動了,他們就不捨得師頤死了。
外面無數人都在期盼著師頤可以被判死刑,但是那些能夠判處師頤死刑的人卻完全捨不得師頤死。
無論外面喊得再響, 對於師頤都是沒有什麼影響的。
師頤心裡的惡意在不停地翻動,嘻,他們想讓他死,但是他就是不死。
師頤移動著游標,看著網頁上的那些充滿惡意的詛咒。
很多事物在還是幻想的時候永遠都是美好的。像是那些被人追捧的反社會人格,在電影小說中,所有人覺得這是萌點,但是到了現實之中,這只會讓人覺得心寒和可怕。
更何況,末世這種東西在小說電影之中便是壓抑殘忍的,真的要降臨在現實之中,所有人幾乎都要瘋了。就連那些覺得戰爭是浪漫的人也喜歡不起來,畢竟他們的對手不是人類,而是散發著腐臭的喪屍。
真是……喪屍多可愛啊,一塊晶片就能控制得住,會衝他嗷嗷叫,除了髒了點臭了點,再沒有什麼區別啊,而且進化的好的喪屍,腐爛程度還會降低。
哼,那些人就是凡人的審美。
師頤抱著電腦,看著新聞上被曝光的喪屍圖片,自從段楠認識了他的真面目之後,就開始一步步曝光他,後來更是直接曝光了師頤的實驗室,拍到了喪屍的照片。
師頤超級不開心,即使他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
段楠想讓他死,因為他死了以後,末世很可能就會消失,但是師頤偏偏沒有死,還被好吃好喝地供著,偶爾還能去趟實驗室。
生活好到令人髮指。
“師……師博士,有人找您。”來的人本來想喊師頤的,但是在說出來的時候,卻又加上了尊稱。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真的是從心底裡打怵師頤這個人。你說哪個正常人能幹出毀滅世界的事情?只有精神病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啊。可是就算是精神病有這個想法,也沒有人能夠做到……直到出現了師頤這麼個天才瘋子,開始化不可能為可能。
沒有人想要招惹瘋子,哪怕這瘋子被關了起來,但是只要看他一個眼神飄過來,便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明明是用語言無法描寫的容貌,但是卻平白讓人無端恐懼。
師頤沒有說話,對於那個人的身份他已經有了猜測。
這麼長時間了,他都沒有看到師珩和師不羈……這親情牌也到該打的時候了。
師頤不覺得師不羈會來,是人都知道,師不羈寵他寵上天了,本身就是熊家長,指望他能有正常三觀才怪,他們不會找一個可能會支援師頤想法的人過來。
所以,唯一會來的,只有師珩。
從小的乖寶寶、三好學生,少年是共青團員,長大了是黨員,當了律師也不幫過錯方。為人正直到無可挑剔,甚至有點死板的感覺。
所有人在看到師珩的履歷都感覺到震驚。師家三觀是什麼樣,大家都有所耳聞,師不羈三觀是歪的,師頤更是歪到天上去,有很強的反社會性,但是師珩這個人……好像他的正直才是格格不入的,他才是那個不對的。師珩面上是冷,但是他的心機不多,任誰都能看出,這是個百分之百的好人。
面對著師珩,很少有人會動什麼歪心思,從某種角度來說,師珩有顆近乎純白的心,雖然說這幫政客和資本家都是黑了心的蛆,但是所有人面對美好的事物都是不忍褻瀆的。
師珩在面對師頤的時候,面色平靜,和師頤相似的褐色眼睛裡帶著血絲。
他看著師頤,他的手伸了出來,在即將摸到玻璃的時候被攔住了。獄警之一對著師珩說:“先生,請保持距離。”
師珩一陣恍惚,他什麼時候靠近自己的兒子還要保持距離?
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低下頭看到了地上的黃線,思維才慢慢地跟了上去。
從師頤被關押後,他整個人都睡得不好,幾天幾夜地睡不著覺,在法庭上的能辯機敏好像都消失了。
師頤看到師珩,臉上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他端坐在白色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胳膊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兩隻手相插,放在小腹上。
他冷靜的好像面對的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什麼談判對手一樣。
師頤看著師珩的臉,他面上的冷靜只是偽裝,他內心洶湧的,是憤怒。
他的親生父親,從來不站在他這邊,他從來不願意瞭解……
師頤嘴角勾起一個笑容:“來勸我棄惡揚善的?我等你很久了。”
師珩被師頤這句話哽了一下,然後提高聲音:“師頤!”
師頤僅僅是笑了一下,然後又恢復了自己的面癱臉,任誰都能看出,他剛剛是故意挑釁。
“師頤,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師珩喃喃。他不明白,師頤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肯定是他哪裡沒有做好。
他腦子很亂,雖然早就知道要和師頤見面,也有人告訴他要怎麼做,但是在面對師頤的那一刻,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是他唯一的孩子啊。他第一次抱起師頤的時候,就把一整顆心撲在這個孩子身上。他還記得當年那個躺在嬰兒床上白白嫩嫩,一逗便會咯咯地眯起眼睛笑的孩子,他抱著自己的大玩具,像是畫中的小天使。他不求自己的孩子能有什麼成就,他只希望他能快樂。
可是師頤竟然走上了這一條極端的路。
師珩一個四十多歲的人竟然捂住臉哭了起來,他從來不肯在師頤面前落淚,但是這次他實在是忍不住了。他還記得自己的妻子在去世之前看向他祈求的眼神。
不求成功,只求幸福。
這是她對師頤的希望。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他害了師頤,也辜負了自己已經去世的妻子的希望。
師頤真的快樂嗎?他幸福嗎?
師珩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師頤。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師頤一點都不快樂,他一點都不幸福。
師頤就這麼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哭得一塌糊塗的父親,內心竟然有一種病態的歡愉——誰讓你不站在我這一邊。
這便是我對你的懲罰。
最傷人的,永遠不是旁人的風言風語,而是親朋的背叛。
師珩是站在正義的一面,但是在師頤看來,師珩就是背叛了他。
他恨師珩,恨他每一世對他的背叛。
師珩的抽噎聲漸漸地停止,他的壓力似乎隨著眼淚的落下而宣洩了一些,開始找回了自己的部分理智:“頤頤,放棄吧。我們都很愛你,只要你肯回頭,我和你爺爺都不會放棄你的。”
“放棄?”師頤偏頭,“你們憑什麼放棄我?你們有什麼能力放棄我?”
“師珩,我們是血液相連的父子,你永遠都不可能放棄我的。你,放棄不了我。”師頤說這句話的時候,覺得自己如同一隻惡鬼一樣,肆意地宣洩自己的憤怒。
惡鬼傷人,不得超脫。
他傷害自己的父親,他也從來沒有感覺到輕鬆過。
師珩緩緩地說:“我們不想放棄把你從深淵中拖出。你看,你現在沒有自由,我們也想要讓你獲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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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自由?”師頤忽然站了起來,哈哈大笑起來,“不不不,哪裡不是深淵?哪裡不是牢籠?沒有區別的啊。”
“就算在這裡,我也有著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衣服,最好的享受。”師頤搖了搖頭,“我從來不需要任何人救我。”
你們救不了我。
我現在在深淵裡,我也想把這個世界拉入深淵,看著那些洋溢著微笑的人變得驚恐。
他們的幸福讓我噁心,他們的笑容只能提醒我,這個世界上,我是那個囚徒。
我的能力,不僅僅可以用在破壞,我也想要創造。
可是這個世界,僅僅允許我毀滅。
我恨這個世界。
我恨。
自由?從一個小牢籠裡轉移到一個大籠子?
聽上去就很嘲諷。
這個世界折斷了他的翅膀,也折斷了他對未來的所有美好期望。
他在這個世界上,太清醒了,他想要徹底瘋掉,也許這樣,他還能苟延殘喘。
可是他沒有。他的願望,從來沒有被這個世界實現過。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所描寫的師頤,是黑化最嚴重的時期,強迫症也很嚴重,畢竟強迫症會隨著人壓力增大而嚴重。
師頤黑化程度是逐漸增高,達到巔峰後又慢慢開始恢復正常的。
黑化版本神經質師爺,這傢伙這個時期絕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毀滅世界……
師孃(瑟瑟發抖):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