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小霍斯點頭應了聲，就走過去，領著來收債的人進去屋裡。
今年地裡的收成不錯，或許將梅迪奧克留下來十塊田地裡的糧食授權全拿來還債，還能償還不少本金。
“……小霍斯，還是這裡所有糧食都拿來償還你欠羅利先生的債務嗎？”
“對。”
“那這裡的糧食我看了，大概正好償還今年的利息，六百銅幣。”
“怎麼會，我這裡明明收穫比去年還要多，怎麼會就只夠償還本金。”
“……今年所有地方的糧食都大豐收了，這些東西的價格掉了，你知道吧，所以雖然糧食更多，但卻沒那麼值錢了。”
對著收債人的話，對著自己在田地裡勞作一年，流淌了一年汗水，最累時，累倒在田地裡，才收穫的糧食，
臉上身上皮膚粗糙黝黃的小霍斯低頭沉默著，遲遲沒有說話，
“小霍斯，霍斯，你趕緊決定啊，怎麼個還法，我還要趕著回去……”
……
“……這是怎麼了？”
小霍斯領著收債的人進屋，屋外邊院子裡的吟遊詩人和蜜莉亞太太還說著話，
看著趾高氣昂，氣勢洶洶，跟著小霍斯進去屋裡的收債人，吟遊詩人不禁出聲詢問了句，
“來收債的。我們欠了羅利先生一筆債務。”
“欠了多少啊？”
“原先是七銀幣，現在還了幾年了，還欠六銀幣。”
“怎麼那麼多？”
吟遊詩人很詫異，這是大多數在田間地裡勞作的農夫，一輩子都可能積攢不下來的財富。
蜜莉亞太太沉默，沒有答話。
吟遊詩人拿著那水袋子，反倒是往著小霍斯這邊屋裡走進去些，
恰好就聽到那收債人對小霍斯的催促，
“……那既然這樣，那要是有一些錢的話，還不如就拿糧食還一部分，剩下一部分糧食就留下，就用錢還。”
吟遊詩人給了小霍斯一個建議。
小霍斯抬起頭望了望吟遊詩人，然後對著收債的人點頭，
“就這樣……你收走四百銅幣的糧食吧，我還有三百銅幣的錢。”
那收債的人也轉過頭，望了眼吟遊詩人，還是答應了小霍斯還錢法。
“……給，這是一百銅幣的證明……好了，趕緊搬，趕緊回去，這裡，這裡……都給我搬走。”
“誒……不稱一稱嗎？”
“這每袋子糧食都差不多重，不用稱，羅利先生從來都這麼大風，不計較這些小事兒。”
“哦……那你先前說這些糧食總共值六百銅幣，搬走四百銅幣的糧食，是不是還得剩下三分之一，這兒是不是得至少剩下九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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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人……趕緊搬。”
來收債的人再多看了眼吟遊詩人，
然後再等著小霍斯將三百銅幣給了他，就帶著人轉身離開了。
“……如果有積攢有錢的話，其實最好還是用錢還債，不要直接用糧食……雖然糧食價格或許會掉，但它能吃。”
吟遊詩人對著小霍斯這樣說道，
“我曾經走過一個地方，蟲災和旱災氾濫，地裡沒有一點食物收穫，我都差點死在了那裡。”
“……不一定什麼時候都有錢。”
小霍斯對著吟遊詩人這樣說道。
吟遊詩人點了點頭，然後再和小霍斯出門，
然後在院子裡，吟遊詩人不禁再詢問了小霍斯一句，
“先生……你們怎麼欠了這麼多錢？”
小霍斯沒說話。
蜜莉亞太太回答了，
“是他父親不幸衝撞了教會騎士的罰金，總共十銀幣，他父親的積蓄償還了三銀幣，剩下七銀幣就借了羅利先生。”
“十銀幣？怎麼會？”
吟遊詩人很詫異地說道，
“按照教會的律令，如果衝撞了教會的騎士，還有額外罰金的話，也不過是一銀幣。如果，如果你的父親已經不幸去世，是不該有罰金的。”
吟遊詩人這樣說道，小霍斯抬起頭望向了他，然後再低下了頭。
“你這個是哪裡的教會律令？”
“自然是教會的，首都教會總部的。”
“那可能是不同地方的教會律令不一樣吧。”
蜜莉亞太太這樣回答。
吟遊詩人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霍斯還低著頭，他不是愚蠢的一無所知，
只是教會的律令從來不會清晰地告訴他們這些人。
只是當他們觸犯了教會的律令，才知道某條律令的存在，
至於某條律令罰金多少，懲罰是什麼，自然由教堂的神父和騎士說了算。
“先生，你父親的名字是？或許我能夠將你父親所遭受到的不公待遇帶向遠方。”
“梅迪奧克，他的名字是梅迪奧克。”
小霍斯抬起了頭，對著吟遊詩人，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想起了自己父親墳墓前沒有墓碑，只有他埋在地裡的小墓碑，也不知道是否會腐爛，
或許多年之後，人們就會忘記這個名字，他此刻遊戲寄希望於這位吟遊詩人，希望他能夠記住這個名字，
“好的，我記住了，梅迪奧克。”
“那先生，你能給我講講當初發生的事情嗎？”
小霍斯給這位吟遊詩人講了遍那曾經的事兒，
吟遊詩人聽完之後，就再在小霍斯和蜜莉亞太太的目光注視下離開了，
漸行漸遠。
吟遊詩人離開過後，
小霍斯和蜜莉亞太太生活繼續。
一次田地裡的收穫結束，一次新的耕種就要開始。
小霍斯又得在田地裡忙碌起來耕種的事情。
時間一年一年的度過，
小霍斯最多的時間就是在田地裡忙碌，
他似乎沒了少年的時光，也沒了青年的時光。
小霍斯就田地裡逐漸成了霍斯，也越來越像村裡的其他農戶。
面容粗糙，手上腳上滿是老繭，和似乎洗不乾淨的泥塵，臉上沒有什麼笑容，每日就忙碌在田間地頭。
只是有蜜莉亞太太夜裡幫忙去田地裡耕種，
霍斯比村裡其他居民能更早的忙完地裡農活，
這讓他有了一些空閒的時間，能再去到鎮上找一份額外的工作，
雖然同樣是勞累的工作，但這也能讓霍斯獲得一份額外的收入。
霍斯將這份額外的收入都積攢了下來，很少卻動用。
而近些年，田地裡耕種的糧食收穫也一直不錯。
雖然每年還有債務和利息需要償還，但竟然也還過得不錯，過得下去。
而霍斯也獲得了和瓦琳娜太太伯頓先生一家同樣的誇讚，
‘霍斯是個被主卷顧的人。’
而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霍斯都是沉默不語。
只是在瓦琳娜嬸嬸的提醒下，霍斯偶爾會給格斯爺爺再送去一些禮物。
有時候是一小塊肉，有時候是黃豆或者其他糧食，即便格斯爺爺似乎未曾幫他解答過什麼問題。
……
“霍斯……要去教堂嗎，今天是禮拜日。或許我們也可以去教堂祈禱一下。”
“……祈禱什麼呢，祈禱你妻子再給你生個孩子？”
這時候是農田裡已經忙空的時候，霍斯在鎮上找了份重體力活，
這會兒剛下工，用和他同樣工作的工人招呼他去教堂，
或許笑著應著，混在這些工人中間，也看不出什麼區別來。
“別說我了，霍斯，你這個年紀也該取個妻子了，然後讓她給你也生個孩子。”
那人也笑著說道。
霍斯頓了下，笑著沒應聲。
“誒，霍斯，去教堂嗎？一起去吧？”
那工人再招呼了霍斯一聲。
霍斯站在原地猶豫了下，點了點頭。
他很少去到教堂，雖然教堂的門似乎隨時敞開，
但即便是從教堂門口過，那高大的教堂建築，也讓穿著粗布麻衣，渾身是泥土汙穢的霍斯不敢進去，
甚至大多數時候都是繞開走。
霍斯覺得自己或許是個罪人，父親梅迪奧克的死，讓他對教堂有種深刻的恐懼和緊張。
而教會裡可能走出的神父和騎士，也讓霍斯有些擔憂自己會不幸衝撞到他們。
甚至還有些害怕，被教堂的人發現蜜莉亞也在下地勞作的事情。
就這樣的糾結中，霍斯跟著那名工人到了教堂門前。
到了教堂門前，
那名招呼他來的工人也有些不敢進去了，
抬起頭望著那臺階之上高大的教堂門，
那名工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粗布衣服上額汙穢，
“霍斯，要不我們還是回家裡換身乾淨的衣服，明天再來吧。”
霍斯沒說話，
那工人又往臺階上走了一階，然後踮起腳，抬起頭，望著那教堂門裡的幽暗望了眼，
“教堂裡好像是沒別人了……那要不我們就進去？就做個祈禱就離開。”
這會兒是下午接近傍晚，教堂裡似乎沒有人。
躊躇著，那工人還是領著路，和霍斯一起進了教堂。
教堂裡，神父不在，也沒有其他祈禱的人。
那工人松了口氣，卻在教堂裡已經不敢出聲，
默默走到了一邊，對著教堂前默默祈禱著什麼。
霍斯站在這安靜昏暗的教堂裡，目光再落在了那教堂前，
一排排正燃燒著的蠟燭上，一排排燭火在跳動著，倒映在霍斯的眼底。
這些燭火似乎和他還小時看到的模樣沒什麼變化。
在那教堂前一排排燭火的照亮下，霍斯有些渾濁的眼睛，似乎有了一些小時候的模樣。
一排排燭火隨著微風微微竄動跳躍，變換著模樣。
火紅色的火苗似乎格外的神奇而吸引人，
讓霍斯的目光忍不住就一直停留在那些燭火上，不願意挪開。
“霍斯？霍斯……”
旁邊的工人已經祈禱完，走過來看到霍斯站在這兒，
小心地喊著他，
“嗯？”
霍斯再頓了下，才轉回了頭，
“我已經祈禱過了，霍斯祈禱了嗎？如果結束了，我們就離開吧。”
待在格外安靜而高大的教堂裡，這位工人總是有些局促不安的。
祈禱完了，就想趕緊離開了。
“嗯……走吧。”
霍斯跟著那名工人離開了教堂，
離開前，小霍斯再多望了一眼，
那教堂前，一排排燃燒著，跳動著的燭火。
離開教堂過後，
霍斯和那位工人分開，就各自回了家。
……
“霍斯，今天怎麼買蠟燭了，是家裡的蠟燭用完了嗎？”
“嗯……”
霍斯回了家，手裡拿著一盞蠟燭。
蜜莉亞看到，詫異地詢問了句，
霍斯沉默地應了聲。
蜜莉亞望了望霍斯，就再忙碌著晚飯去了，
霍斯則是在這入夜的時候，坐在了家門口，
點燃了那盞蠟燭，拿在手裡，
目光就一直盯著那燭火，
那火苗的模樣，就倒映在霍斯的眼底。
“……霍斯，村子裡的艾莉爾嬸嬸你知道吧，她家裡有個女兒，和你你年紀差不多大。”
“你這個年紀也差不多該結婚了，你有空就過去看看吧？”
“好。”
“嗯……等結了婚了，就早些生個孩子。”
“嗯……不過我要送他去讀書。”
“什麼？”
“我要送我的孩子去唸書……我存著錢。”
霍斯對曾經只見過一面吟遊詩人的話，和他豐富的知識印象深刻。
“什麼？讀書？”
“我們能供得起嗎？”
蜜莉亞走出屋子來，對著霍斯有些憂心忡忡地詢問道。
霍斯沒有說話，只是握著手裡蠟燭，依舊望著蠟燭上的燭火，
他記得，
吟遊詩人對他說，這個國度已經換了主人，
新的國王頒發了政策，讓各個地方都有學校。
他牢牢的記住了這件事兒。
……
“平凡”篇章的內容，就在霍斯和蜜莉亞太太的這段對話中結束了。
結束在傍晚，坐在屋門邊，拿著燭火的霍斯與蜜莉亞太太的對話中。
大概是因為霍斯平凡的一生再難以起什麼變化。
也大概是因為霍斯說，要送他孩子入選，平凡就發生了變化。
作為讀者的沃斯教授，
在第一遍閱讀完‘平凡’篇章的內容時，
‘平凡’篇章的結束讓他有些突然，就結束在這兒，有些預料之外，
可是，仔細想一下，又感覺結束在這兒格外的合適，
因為再往下，就已經不是平凡篇章的故事了。
屬於平凡篇章主角小霍斯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
而偉大篇章的故事，可能就從這裡開始。
書房裡，
喝了口溫水的沃斯教授粗略地看了遍‘平凡’篇章過後，
再長吐了口氣，
舒緩了下自己的情緒，
將目光投向了《平凡與偉大》的偉大篇章，
平凡篇章講述了一個平凡的故事，那偉大篇章，應該是個偉大的故事吧。
或許是像ABC《帝國史詩》中那樣偉大人物的一段史詩？
把抱著這種期待，
沃斯教授放下了水杯，然後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心態，
開啟了‘偉大’篇章的稿件，
“……格裡特以學校裡學習到知識計算，償還完家裡的債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於是他向父親霍斯提出了一個很大膽的建議。”
偉大篇章的開頭，九億這樣一句話開頭。
沃斯教授目光緊緊地一直就落在電腦屏幕上顯示著的‘偉大’篇章內容上，
隨著往下閱讀，隨著作者描述的語句，
沃斯教授很快就再被輕易拉入了書中的世界，
沉浸其中，仔細地往下閱讀著，
都忘了一夜沒睡的疲憊。
書房外，
沃斯教授的妻子這時候在沙發上醒了過來，
迷迷湖湖睜開眼睛，看到了身上蓋著的薄被，
臉上露出了些笑容，然後起身，朝著屋裡四下來回望了望，
卻依舊還是沒看到沃斯的身影，
回臥室看了眼，臥室裡也沒人，
妻子就再到了書房門口，
輕輕開啟了書房的門，
就看到沃斯教授還在書房裡，電腦跟前，對著電腦專注著看著，
完全沉浸在閱讀中，對開啟了書房門的妻子都毫無察覺。
妻子無奈地望著沃斯看了看，最後還是小心著退出了書房，輕輕帶上了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