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
希亞捏著檔案的手指微微用力，遲疑了片刻之後，他還是翻開了這本檔案。
趁著希亞看資料的空檔，伊諾校長給了海恩斯一個眼神，兩人來到了校長室內部的一個會議室。
這個會議室是平時校董開會用的，大面的玻璃窗單向透視，從會議室能看到外面的動靜，從校長室卻看不見會議室的內部。
伊諾校長是一位有些歲數長者，他手裡拿著一個金屬菸嘴，放到嘴裡深深地吸了一口，隨即長長地吐出，神色裡帶著還未散盡的慍怒。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聯盟檢察院行動速度這麼快。”伊諾校長感慨道，“這麼快就派人過來蒐集證據，二話不說就把人抓走。”
海恩斯隔著玻璃窗盯著會議室外的身影，神色淡淡，藍眸幻化為金色豎瞳，裡面映出縮在沙發內的少年有些單薄的身影。
聯盟檢查院是整個宇宙中最高級的執法院系，凌駕於各個種族帝國的執法系統，各個不同種族的人都在聯盟檢察院裡有人手，一般處理比較棘手的、跨越種族的案件。
可能直到金斯被打入大牢之後都想不明白，他是怎麼驚動到聯盟檢查院出動的。
這一點就連伊諾校長都持有疑惑。
“你是怎麼說服聯盟那些人的？”伊諾校長有些好奇，“如果不是跨越種族的事件，他們不是一般不會插手嗎？”
這是聯盟檢查院預設的規定，他們只負責跨越了種族的糾紛，如果是種族內部的事件，一般就交給各個種族的帝國檢察院負責，聯盟不會輕易插手，除非是相當大且棘手的案件。
雖然金斯這麼多年來所做的事情簡直人神共憤，但不得不承認，金斯拿捏得很準，所做的事情絕對不足以驚動聯盟檢察院。
海恩斯收回視線，金眸淡淡地掃了一眼伊諾校長，“我跟他們說，金斯的下一個目標，是我的學徒。”
“難怪。”伊諾校長恍然大悟。
他一直都知道海恩斯其實並不是人類，雖然海恩斯從來沒有透露過他確切的種族身份，但伊諾校長知道，海恩斯的身份肯定不簡單。
這件事情和海恩斯扯上關係，聯盟檢察院這麼快行動也是情理之中的，畢竟能給海恩斯賣人情的機會可不多。
“所以你打算收希亞為學徒？”伊諾校長問。
“再說吧。”海恩斯頓了頓，“希亞之前應該是想成為金斯的學徒，但現在出了這麼件事……可能得緩一陣子。”
伊諾校長理解地點頭。
不管換成是誰，遇到這種事情肯定都不好受，更何況希亞才剛剛十八歲，在正常人類平均年齡過百的時代，希亞無疑還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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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亞哪裡能想得到，他敬重崇拜了四年的教授，竟然是一個人面獸心的偽君子呢？
藉著導師和學徒這層關係，向自己的學徒威逼利誘，威脅強迫他們與自己發生不正當的關係，還將學生的研究成果偷換成是自己的並搶先發表——
這些可憐的受害者全部都是沒有任何背景和依靠的普通人，只因在藥劑學上頗有天分，又正巧符合金斯的口味，就這樣被糟蹋了。
如果不是海恩斯這一次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並直接聯絡到聯盟檢察院進行證據搜查，誰能想得到金斯竟然是這種人？
伊諾校長看向窗外沙發中的少年，憐惜地嘆口氣。
金斯是有真材實料的，他在藥劑學上天分頗高，年紀輕輕就成為了藥劑大師，還在科裡克學院任教了十數年，這麼多年來他收了不下三十名學徒，別人都以為他只是好為人師，誰又能想到，這麼多學徒之中，有近五分之一的人都是金斯為了滿足自己的獸|欲而收下的呢？
一想到這裡，伊諾校長就氣不打一處來，只恨自己怎麼沒有早點看穿金斯的真面目，那些受害者中有不少都是從科裡克學院畢業的學生，如果當初金斯沒有來科裡克任教，那些孩子也就不會被這個畜|生給盯上！
偏偏金斯這麼多年來偽裝極好，除了在那幾位受害者的面前露出過真面目之外，就連他其他的那些學徒，都不知道自己的導師竟然是這樣人面獸心的人。
而那些受害者，在金斯撕開偽裝之前，恐怕也是抱著對未來的期待，才成為金斯的學徒，卻沒想到竟然硬生生地把自己送進了魔掌。
“海恩斯。”伊諾校長突然開口，“你覺得，金斯會被檢察院判多少年？”
“五十年起步。”海恩斯說，金眸微沉。
五十年並不短，對於壽命只有一百多年的普通人類來說，在牢獄中度過五十年，無異於把近半的人生消耗在了鐵柵欄裡。
但海恩斯覺得，五十年不夠。
“只有五十年啊……”伊諾校長皺眉。
金斯做事很謹慎，就連那幾位受害者之間，都不知道對方也同樣是受害者，證據更是幾乎沒有，若不是金斯有錄影片作為威脅的習慣，檢察院那邊想要搜到金斯的證據，少說也要花小半個月的時間，哪裡會像現在，只不到半天便蒐集齊了足夠逮捕判刑的證據。
海恩斯垂眸，又拿出一份金斯的犯罪記錄，攤開放在了伊諾校長的身前，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其中兩位受害者名單。
其中一位是金斯早年收的一位學徒，那個時候金斯還沒有來科裡克學院任教，這位學徒跟著金斯做了幾項藥劑研究，拿到過幾個藥劑學的獎項，眼看著再過些年就能成為藥劑大師——
結果意外失足落水，沒能救回來。
還有一位是金斯七年前收的學徒，據說曾經是金斯那段時間最喜歡的學徒，在藥劑學非常有天賦，但前幾年做藥劑實驗時發生意外，實驗室整個爆炸，差點連命都沒了，直到現在都躺在醫院裡，並且沒有任何甦醒的跡象。
而這位學徒家境普通，根本支付不起昂貴的醫藥費，所以這些醫藥費，全部都是身為導師的金斯無償資助的。
伊諾順著海恩斯指著的方向看去，隨即一驚，“你難道是懷疑……這兩個人的意外和金斯有關？”
“誰知道呢。”海恩斯淡淡道，金眸暗沉。
金斯做事很小心，就算這兩件‘意外’真的是他操控的，也肯定沒有留下什麼證據。
但是這個世界上，想讓一個人開口說真話的方法，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真的沒辦法找到證據，海恩斯不介意用一些比較特殊的手段，讓金斯親口承認這些事。
伊諾校長看著海恩斯的表情，知道他是鐵了心要讓金斯的餘生都在牢獄之中度過，在感嘆金斯運氣不好竟然踢到海恩斯這塊鐵板的同時，又覺得無比的爽快。
“走吧。”海恩斯輕聲說，金眸不知何時又恢復成了海藍色，深不見底。
海恩斯收起那份文件，向門外走去，伊諾校長這才發現，會議室外的少年已經合上了檔案，整個人都縮在了沙發裡。
這份檔案的信息量太大，希亞只覺得現在自己的腦袋亂糟糟的，茫然無措又震驚。
他真的沒想到，他敬重了四年的金斯教授，竟然會是這樣的人。
一旁的房門發出咔噠一聲輕響，希亞下意識地抬眸看去，入眼的便是那一片亮眼的銀白。
海恩斯坐到了希亞的對面，有些擔憂，“希亞，你還好嗎？”
希亞有些呆愣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他現在……感覺不太好。希亞抿抿唇，低頭沉默不語。
他身邊的圈子很小，在和利普頓家族徹底脫離關係之後，他認識的人除了海恩斯和娜拉小姐之外，就只剩下學校裡的同學以及教授了。
而其中，金斯教授是和他關係最好的教授，希亞甚至偶爾還會和他聊一聊生活中的事，而不僅僅只聊學習。
就連他和利普頓家族之間的事情，金斯教授也都是知道的。
也許這就是金斯一直等到現在才打算出手的原因，畢竟成年之前，他還沒有和利普頓脫離關係，金斯不敢動手。
如果金斯教授提出要收他為學徒，希亞肯定想都不想直接答應，而答應之後……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他也會成為這份檔案中的受害者之一。
海恩斯已經說得很明白，希亞如果再不懂金斯之前打的是什麼主意，那他真的就是傻瓜蠢貨了。
希亞吸了吸鼻子，覺得心裡悶悶的。
懷中的幼崽蛋察覺到希亞低落混亂的情緒，有些焦躁地抖動起來，還時不時撞一下希亞的胸口，像是想安慰希亞，卻又因為蛋殼的束縛而安慰不了。
這一次，可能是因為太過著急的關係，幼崽蛋沒有控制好力度，把希亞撞得往後仰了仰，靠在了沙發柔軟的靠背上。
希亞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大黑蛋，從剛才低沉的狀態中稍微緩了過來。
他低頭，輕輕用臉頰蹭著抖得極快的幼崽蛋，低聲安撫它：“我沒事，小黑，我沒事。”
希亞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隨即長長地吐出，再次睜眼時，綠眸中的低沉茫然已然散去了大半，稍微恢復了些許原先的透亮。
“謝謝你，海恩斯。”希亞朝海恩斯彎了彎嘴角，頭頂的小軟毛柔軟地半垂著，綠眸中迅速復燃的些許微光彷彿春天的幼芽，稚嫩渺小卻又滿含著生機和希望。
海恩斯眨了眨眼睛，飛速地掩去眸中升起的訝然。
他抬手，揉上了他覬覦已久的金色腦袋，語氣終於又恢復成了平日的慵懶，“沒關係。”
這個傻乎乎的小朋友，其實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