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提亞星, 精靈領地。
距離生命樹枯萎,精靈領地封閉與外界隔離,已經過去了十八年零十個月。
被迫與世隔絕的精靈們從一開始的慌亂無措, 到後來的習以為常, 再到現在的焦急與無望。
再有一年兩個月, 就要滿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時間一到,枯萎的生命之樹就會徹底散去最後的生機, 成為一棵死樹。
沒有精靈願意接受生命樹的離去, 他們日復一日地守著枯萎的生命之樹, 祈禱著奇蹟的出現。
每天都有不同的精靈們自發守在生命樹旁邊, 如果不是精靈族的大祭司席妮爾嚴格控制著每天進入精靈之森的人數, 精靈之森內恐怕每天都會人滿為患。
席妮爾如今快三千歲, 精靈一族外貌上的優勢,讓她看起來並沒有真實年齡那樣年邁, 唯有眼角的細紋昭示著她並不像看起來那樣年輕。
精靈族的精靈們都知道,席妮爾大祭司眼角的細紋,是從生命樹枯萎那天開始,慢慢浮現在她眼角處的。
生命樹的枯萎並沒有壓垮這位年邁的祭司, 但眾人都知道, 如今精靈一族中壓力最大的人, 便是身為大祭司的席妮爾, 以及匆忙上位,成為了精靈族新任族長的克萊林爾。
這日,席妮爾如往常一樣來到了精靈之森。
自從生命之樹枯萎之後,精靈之森內原本充盈著的生命氣息,也一日比一日稀薄。
這片森林從最早的時候就一直和生命樹相伴在一起,精靈們知道, 如果生命樹當真沒有了挽回的餘地,這片森林也會在那時跟隨生命樹一起消失。
席妮爾忍不住嘆息一聲,烏順的長髮披散在身後,若是仔細看去,便能看見夾雜在那頭黑髮間的數根白髮。
守衛生命樹的精靈看到來人,恭敬道:“席妮爾祭司。”
席妮爾衝他們點了點頭,徑直穿過生命樹旁設下的重重防護,站定在了生命樹下。
失去了樹心的生命樹看起來和普通的樹沒有任何區別,並且還是一棵已經枯萎瀕臨死亡的死樹。
席妮爾伸手按在乾枯的樹幹上,體內的法力傾瀉而出,將自己那帶著滿滿生命力的法力灌輸到生命樹內,試圖將那一團渾濁不堪的氣息趕出生命樹。
數分鍾後,她放下手嘆了口氣。
這樣的舉動,她已經重複了將近十九年,卻從未成功過。
席妮爾盤膝坐在了生命樹下,背靠著乾枯的樹幹,閉上了眼睛。
在生命樹枯萎之前,這便是她最喜歡做的事情,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了現在,哪怕那蓬勃的生命力已經消失,這樣的靜坐依舊會讓她覺得心神寧靜。
這一坐便是一整天,等席妮爾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守衛著生命樹的精靈已經換了一批人。
見席妮爾走出了生命樹的範圍,一旁等候著的年輕精靈迎了上去,“老師。”
“莉莉婭,走吧。”
莉莉婭點頭跟了上去。她是席妮爾的學徒,已經透過了精靈族的祭司考核,是精靈一族的下一任祭司。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莉莉婭回頭看了一眼生命樹,眼裡劃過一抹悲哀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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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她忍不住出聲叫住席妮爾,待席妮爾回頭看她,她抿抿唇問,“老師,您說……生命樹真的還能重換生機嗎?”
“肯定能。”席妮爾道,語氣平緩卻極為堅定,“克萊林爾說能,那就肯定可以。”
“他可是如今的精靈族中,唯一一個在生命樹的祝福之下出生的精靈啊。”
莉莉婭沒有說話,她垂下眼簾,眼裡的悲哀並沒有因為席妮爾的安慰而散去多少。
曾經的她也滿含希望,認為克萊林爾和生命樹之間有特殊的聯絡,會比他們更加清楚生命樹的情況。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生命樹……仍然沒有半點起色。
莉莉婭不敢再和以前一樣抱有太大的期望,卻也不忍心拉著席妮爾和自己一樣,如此悲觀。
她咬了咬下唇,什麼話都沒再說。
然而就在兩人即將走出精靈之森的時候,身後生命樹的方向突然亮起一道亮眼的綠芒,照亮了已經黑暗下來的精靈之森。
席妮爾渾身一震,轉過身看向那道突然出現的綠芒,哪怕雙眼被過亮的光芒刺得生疼,她也捨不得眨一下眼睛。
“老、老師,這是……”莉莉婭驚呼道。
席妮爾卻沒有理會她,而是喃喃自語:“終於,終於來了嗎……”
光芒逐漸暗淡下來,席妮爾腳尖輕點,速度飛快地朝生命樹的方向奔去,在半路上碰到了其中一個生命樹的守衛。
那個守衛一見到席妮爾,就連忙道:“席妮爾祭司!有、有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了生命樹下!!!”
聞言,席妮爾的腳步又加快了幾分,跟在她身後的莉莉婭甚至覺得有些跟不上她的速度。
莉莉婭心中大驚。自從生命樹枯萎以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老師這副模樣,就像是重新散發出了生機一樣。
莫非,生命樹的轉機已經到來了嗎?
莉莉婭心中浮起一絲希翼,眼看席妮爾就要甩開她,她連忙跟著加快了腳步,哪怕胸口因為速度過快而開始陣陣悶痛,她也不願意放慢步伐。
席妮爾只用了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就橫穿了整片精靈之森,來到了生命樹的位置。
剛才的那陣綠芒驚動了守在生命樹旁的精靈,事關生命之樹,那些守衛心生警惕,除了一人離開去尋找剛剛離去的大祭司之外,所有人都圍在了生命樹旁,警惕著突然出現的那人。
席妮爾見狀,法力集中於雙腿上,直接越過圍堵的眾守衛,跳進了他們的包圍圈內。
她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地上,似乎陷入了昏迷之中的少年。
少年側躺在生命樹下,身上穿著常見普通的休閒服,金色的短髮有些凌亂,幾縷稍長的髮絲擋住了少許少年的面容。
席妮爾蹲下身,拂開那幾縷頭髮。
少年完整的面容很快就映入了她的眼中,那張和克萊林爾幾乎有九分相似的面容,讓席妮爾的呼吸一窒,她怔怔地看著少年片刻,眼眶竟是漸漸溼潤了起來。
莉莉婭隨後趕來,看著昏睡中少年的面孔,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這是……”
席妮爾擺手打斷了她的話,她握住金髮少年的手,精靈法力試探地在少年的體外繞了幾圈,隨即小心翼翼地探了進去。
剛一接觸到少年體內的精靈之力,她就感受到了那股精靈之力中所蘊含著的古老又強大的生命力,席妮爾眨了一下眼睛,噙了許久眼淚順著臉龐低落了下來。
她喃喃道:“終於,我終於等到你了。”
莉莉婭盯著少年,心中翻滾起驚濤駭浪。她並不認識這位少年,但是這並不妨礙她辨別出,這位突然出現的少年和精靈族年輕的族長長得非常相像的事實。
“十八年零十個月。”席妮爾喃喃道,嘴角勾起了久違的笑意,“和他父親長得真像。”
席妮爾抹去眼淚,將少年抱進懷中站了起來,等再次開口時,她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恢復成了往日精靈族大祭司的穩重。
不,不僅僅是這樣。莉莉婭眼神發亮,她覺得,席妮爾老師此時此刻,和將近十九年前的模樣重合了起來。
“今天的事情,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席妮爾命令身邊眾人,“若是有人問起精靈之森內的異像,就說是我在施展法術。”
席妮爾的聲音裡帶著精靈族特有的誓言之力,眾人應聲之後,誓言生效,沒有席妮爾的首肯,在場的任何人都無法將剛才發生的事告訴其他人。
“莉莉婭,我們走。”席妮爾取出一件寬大的斗篷為少年披上,並將那頂大兜帽戴在了他的頭上,為他遮掩了令人矚目的容貌。
“滴滴——身份驗證成功,克萊林爾。”
房門向兩邊劃開,克萊林爾走進房內,坐到了床旁。
床上躺著一位年邁的精靈,頭髮枯白身形消瘦,臉上佈滿了細密的皺紋。
克萊林爾拉住老者枯瘦的手,用自己的精靈法力為他做了一次法力迴圈。床上的老者沒有任何反應,克萊林爾對此習以為常,因此連表情都沒有變動一下。
做完法力迴圈之後,克萊林爾又在床邊坐了數分鍾,這才起身離開。
他走出這間被保護得很好的房間,正好聽到門鈴被按響。
克萊林爾皺了皺眉。現在已經臨近深夜,理應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來訪才對。
智慧管家提醒他,門外的人是莉莉婭。克萊林爾腳步微頓,指尖下意識地彈動了一下,“給她開門。”
一邊說著,克萊林爾一邊朝樓下走去,看似平穩的腳步中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急促。
兩人在一樓的客廳碰了面。
“族長!”莉莉婭激動道,卻沒忘記壓低聲音,“老師讓您去她那裡一趟。”
克萊林爾詢問地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莉莉婭想起席妮爾的吩咐,“她說,請您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