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鶴崗等著，等著你弄我！全興星，你當整個世界只有你認識幾個黑皮狗？打聽一下哈爾濱的王大軍誰送進去的，你養的這幾條狗覺得自己行了，我也不介意再幫著鶴崗精兵簡政！”
“再說一句，你這種人就應該下十八層地獄，我到時候會多放幾掛鞭！”
看一下全興星，牛文舉再看看昏暗的路燈，周邊那隱約可見的建築物，瞬間感覺到這座城市的悲哀。
有道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蕭條之地必有牛鬼蛇神。
望著牛文舉那堅定的眼神，全興星最終選擇了閉嘴。
這座城市的公務員隊伍正在急劇萎縮，只出不進的編制隊伍已經沒有多少生氣，真的鬧起來，自己妻子花錢買的編制弄不好就沒了。
沒有孩子之前，全興星沒有感覺什麼東西能阻擋自己，甚至做很多事情根本不管不顧，現在？望著牛文舉那殺人的眼神，全興星害怕了。
準確的說是擔心這個破產者瘋狂起來傷害自己的家人，牛文舉在大連欠債五十萬，到現在累計了多少錢誰知道，外面的外債了？
和這種人打交道，全興星寧願選擇忍氣吞聲，有家有業了，不再敢如同以前那麼犯渾。
在全興星眼睛裡，牛文舉現在就是鶴崗這座深山老林裡那一頭沒有家，沒有配偶，身強力壯的野豬，而且是那種孤豬，老虎都要避讓的。
昏黃的路燈下，牛文舉和全興星這兩個曾經的初中好友，無話不談，甚至可以說是親密無間的好哥們分道揚鑣。
各自帶著心酸，每一個人都握著拳頭，如果不是有法律在這裡，醫院裡或許會多兩個急診。
每一個人對於對方都是那種錐心刺骨的滔天恨意，尤其牛文舉，踩著大很多的鞋子，穿著拖地的外套，眼睛裡沒有半點收回欠款的輕鬆，更多的是對全興星的失望，對於以往那種堅守的失望，對自己學到的很多東西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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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下，牛文舉遠去的影子被拖得老長，隔離帶後面幾雙眼睛靜靜地盯著。
“孫二斗？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全興星上樓了，另外幾個穿著便裝的人沒動，時刻防備牛文舉轉身重新來過，不想一個人從黑暗之中閃出來。
其中一個人看清了是孫二斗趕忙過來打招呼，孫二斗眉頭微微皺起來。
“曉東，你怎麼還沒出去打工？一個破輔警你真幹著有勁？再等兩年外出打工都沒人要你了，還得瑟，曹！”
從外衣口袋裡掏出牛文舉以前給的利群，孫二斗給幾個人散了一圈。
作為發小，孫二斗也曾經和這幫人一樣混，而且混的不賴了，當初還和所裡一起出鏡抓過逃犯。
當然更多的是抓捕這裡的站街的，伴著城市衰敗，這玩意從來不缺，近水樓臺孫二斗也享受了很多免費的便利，但是伴著老人倒下，孫二斗認清了現實。
沒有編制的公務員唬唬人還行，真的往下奮鬥？呵呵！
就如同面前的這幾個所謂的‘公務員’，實際上是一幫隨時可以被替代的臨時工而已，當地為了安排就業增加的崗位，真的財政再次吃緊，對方是第一批被裁撤的物件。
“這不是沒找到啥正經的工作，你家老人咋樣了，那天看到嫂子了，造的不像個樣子了，這有點錢你拿著吧……”
曉東幾個人圍著孫二斗，眼睛裡都是同情。
面對日益衰落的城市，幾個人心裡是對家鄉的不捨和對於大城市那種未知的恐懼一樣與日俱增，但是人性裡面那最基本的東西還在，嚴格意義上還是未經世事。小道消息，都說上面要救濟這座城市，幾個人和絕大多數人一樣都在等。
‘等待’這個詞正在一點點吞噬這座城市，也在吞噬這座城市的每一個人，無論男女老少，只要他們選擇了等待。
過去的繁華留給這座城市的或許只有記憶，當然還有越來越多如同孫二斗這幫朋友一樣的年輕人。
“不用了！我遇到了一個貴人，牛老闆帶我回來的，就是剛剛收拾全興星的那個，你們幾個給我個面子，牛老闆是我貴人……”
孫二斗把牛文舉怎麼幫自己的事情小聲和幾個人說了一遍，幾個人眼睛裡都是難以置信，回想一下牛文舉的那身打扮。
“別意外，這年頭不這樣要不回來錢！我也勸你們幾個別做損了，現在欠錢的有幾個好玩意？我從工地回來，老闆少給了我五百塊錢，都特麼欠錢是大爺！總有一天你們也會遇到這種情況，做個人吧，真的輪到自己的時候，你們就不擔心有人對著你們幾個喊報應？我家老人在樓上了，我上去了！”
望著幾個曾經的發小，孫二斗丟掉菸頭，拍了一下好兄弟的肩膀語重心長，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幾個人同樣在昏暗的燈光下陷入沉思，低學歷，工礦子弟，當初都是混日子享受煤礦發展紅利的。
現在煤礦紅利沒有了，幾個人和孫二斗一樣咩什麼太高的技能，好在孫二斗結婚早，被媳婦強迫學習了電焊。
但是據說那玩意對身體傷害太大，弄不好將來生孩子畸形，幾個人商量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決定等等再說，萬一上面的救濟下來呢。
“二斗，把老人的病治好了，弟妹的病也不要留根，錢要回來了我們就不在這呆著了，有事到店裡去找我們！錢你收著，給我寫一個東西！”
從剛剛收到的錢裡面拿出兩萬，牛文舉直接放到孫二斗的手裡，佟綰那邊把紙和筆遞給孫二斗。
雖然牛文舉沒有指望對方能夠還錢，這階段養成的習慣還是讓牛文舉決定讓孫二斗給自己出個東西。
“謝謝文舉哥，你是我們全家的恩人！”
孫二斗用鬼畫弧寫了一個東西，牛文舉只是掃了一眼轉身就走，身後孫二斗兩口子抱著孩子緊緊跟著，想要給牛文舉兩人拿東西，手裡什麼都沒有。
尷尬的功夫，牛文舉的微型車已經出了醫院，一路絕塵直奔哈爾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