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樓上了三樓, 敲響傻子的房,沒有人回應,只有沙沙沙的聲音, 疑似人正在房間裡作畫。秦海樓甩了一下表,淡淡強調了一下時間與自己的犧牲,“我只去了二十分鍾,很快就回了。”
“你不開啟, 我怎麼陪你看電視。”因先前那股異的情緒,秦海樓自我感到,隔著緊閉的房, 哄著一個智商不高的傻子,他擁有前所未有的耐心。雖然他不知,自己這份耐心究竟打哪的。
然而臥室裡邊的人並不領情,理都不理。
紋絲不動。
秦海樓沒有多說, 他換了一個策略, 吩咐廚房做了一頓夜宵。
“小少爺, 吃夜宵了,是您愛吃的雞腿。”邁克喊話, 一下子就開啟了。
到外笑吟吟的男人, 傻子憤憤的放下餐盤,把自己五顏六色的指, 在秦海樓的黑色襯衣上蹭乾淨。
秦海樓有點潔癖, 抓住那胡作非為的小,下意識探究:“告訴我,你在生什麼?”他彷彿有點理解,又不是很理解,話音剛落, 腹部又挨了一拳。
邁克幫忙打圓場,用小心翼翼的口:“小少爺可能是太寂寞了,之前老爺每週才去療養院一趟,現在能跟家人生活在一塊了,難免就會想鬧彆扭、使性子,博取一點存在感……”
秦海樓不太相信這種說法。
為一個成熟理智又善解風情的成年人,他沒沾染情愛,但懂的不少。這傻子某種表現,比起家人之間的鬧彆扭,更像是一種情人般拈酸吃醋的表現。這個猜測閃腦海,下一秒又被秦海樓本人推翻了。
他笑一笑,覺得有些荒唐,各種意義上的荒唐。
“我後每天晚上不出,都陪著你,行了吧?”他低聲許諾,放開掌心裡鉗住的細瘦腕,少年低著腦袋一聲不吭,另一只還鍥而不捨地把心的蠟筆往男人黑色襯衫上蹭,彷彿那不是一件價值百萬的西服,而是隨處可的抹布。
秦海樓不知,這幼稚的男孩到底聽懂沒有。
一個體足夠成熟的成年男士,夜晚不可能沒有應酬和聚會,而他願意為了這孩子推掉所有行程,足證明這個男孩才降臨他生命一段很短時間,所作所為卻經足夠影響到他。
“如果實在推不開,那我就把你帶上,可嗎?”越說越多,始終還是得不到回應,如果不是自己腹肌能感受到的力量,秦海樓都覺得,這孩子原地站著睡著了。
“為什麼不說話?”終於秦海樓抬起對方的下巴,映入眼簾的是男孩臉上一個巨的笑容,黑色眼眸亮晶晶的,彷彿奸計得逞,正閃爍著智慧地看著他。
猝不及防之下,被這個笑容擊中,秦海樓腦“嗡”了一下。
在這短短幾秒,他一向沉穩有力的心臟超越往常的頻率跳動,一種名為情感的東西破繭而出,彷彿前塵中刻入骨髓的記憶在甦醒。秦海樓很清楚,這個單純又狡詐的笑顏,可能只是一個少年對於半路出現的兄長一種佔有,但微妙的……他根本無法拒絕。
當天晚上,秦海樓陪著江宓看了一宿的電視,直到快十點了,他把人哄睡了,才回到自己房間沖澡洗漱。
等他一水汽推開少年房時,少年經睡著了。子柔軟地陷在緞面涼被裡,只露出小半張臉,和一小截在黑暗中依然白得耀眼的臂膀。輕輕的呼嚕聲響起,幾張畫和蠟筆凌亂地丟在地上。
秦海樓看了一會兒,幫人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了,才抬腿走回書房,他還有幾封電子郵件要檢視。
書房是秦老爺子生前使用的,半個月前曾經命案現場,可血跡一擦,所有件煥然一新,彷彿曾經的一切不復存在。書櫃上滿滿當當羅列著精裝書,封皮顏色各異,數量數千計,唯獨一本外國文學《the old man and the sea(老人與海)》,被擺在顯眼的地方。
秦海樓有印象,在疾病纏那兩年,秦嚴崇顫顫巍巍老朽的,常常捧著這本書,唸叨著裡面的經典臺詞:“一個男人他可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
他許想如同小說主人那擁有不屈的精神,那個男人許為自己的精神能戰勝病魔,獲得奇蹟。事實上,死神的鐮刀比想象中還要殘酷無情。警方那裡的調查陷入了停滯,秦海樓不知,究竟是自己哪個面善心狠的好兄弟送了老爺子一程,但他不會放在心上。
他與秦嚴崇的關係,非常冷漠生疏,比冰河世紀的家庭還要不如,所他不惦記秦嚴崇那點遺產。他繼承人的位子,秦嚴崇生前曾死抓著不放,可秦氏集團眾位董事才不願意秦氏的航船淹沒,力排眾議選擇了他,外加生母自殺前的鋪路,秦海樓毫不費勁就繼承了秦家。
在前主人息濃厚的書房裡辦,秦海樓並沒有感到半點晦。他才查閱第一封郵件,邁克就敲了,說一個小時前在庭院裡逮到了一名持工具的竊賊。
“竊賊?”秦海樓動作停了一下,沒放在心上,“扭送到局子裡去吧。”
說事實巧,秦海樓驅車回老宅子時,車燈掃射草坪陰影,裡面正蹲伏著一個男人。發現他去而復返後,男人拿出機,給僱主發了條簡訊。
“行動失敗。”
男人知自家僱主是秦氏的順位繼承人之一,如果把那傻子宰了,遺囑報廢,根據國內的遺產法,百億財產就會根據第一順位繼承人、第二順位繼承人……這分配,能拿誰還願意舔小呢?
所在僱主眼中,傻子必須死。
反正他是一名亡命之徒,為了錢可送一個無辜的傻子下地獄。
僱主給了他整座房子的平面圖,告訴他僕人們的作息時間,還教他半夜什麼路線潛入,畢竟這座老宅子白天安保係數較強,夜晚較為鬆懈。
可這份差事不是好做的,他腦海裡預演幾遍,越演練越緊張。
白天他經踩點了,沒找到下的機會,等到了晚上,尋覓到了男主人出的一個空隙。他擦拭了一下刀子,正準備踩著樓梯潛入,但經出的男主人秦海樓,不知怎麼回事,忽然去而又返。
男人本就神經緊繃沉不住,聽到秦海樓幾聲莫名妙的喇叭,當下心情駭然,為自己被發現了。
他慌不擇路地亂跑,結果在黑夜中,迷失在了有錢人堪稱迷宮的庭院裡,被幾名男僕逮了個正著。
警局夜晚有人值班,聽說是潛入富豪區的竊賊,那裡無一不是繳稅戶,當下引起了重視。
他們把竊賊關了起,沒收了所有作案工具,裡面一把寒光熠熠的刀子,讓所有深夜犯困的警員一下子激靈起了,認定這不是一起簡單的盜竊行為。
順蔓摸瓜下去竟還有意外收穫,這個竊賊先前還曾有殺人越貨、肇事逃逸的案底,這一下子罪上加罪,後半生等著牢底坐穿吧。
聽說老宅子出了事,不少兄弟姐妹都給秦海樓發了慰問,秦海清更是直接登拜訪。當然了,他上目的有幾分醉翁之意不在酒,同時想看看,江宓跟自家哥相處得如何,如果實在不適應,他還能找一個理由把人接去。
一進老宅子,秦海清看到哥在彈鋼琴。
那架昂貴的三角鋼琴是秦老爺子原配夫人,當年風華正茂時從法國買回,佳人逝去二十年,鋼琴卻越保養越歷久彌新。
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衣袖挽到肘處,修長的指慢條斯理敲著琴鍵,泛出玉石一般的顏色,優雅得彷彿一雙藝術家的。他閉著眼眸演奏,一首舒緩動人的曲子從指尖流淌。
耀眼陽光穿透紗窗,傾瀉在男人上,落了聖潔的白色光暈,簡直像從古典油畫裡走出的神明。
這熟悉的場景,讓秦海清恍惚想起了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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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他和哥都不討控制欲極強的老爺子喜歡,他畫出的作品,老爺子會罵“什麼譁寵取寵的水平”,罵他是一名只知投機取巧的畫匠,而在彈鋼琴上繼承母親天賦的哥,則被老爺子罵不務正業、只有這點東西拿得出。
可後,被罵畫匠的他堅持下了,即將舉辦自己的個人畫展,可擁有傲人天賦的哥卻放棄了,在商界裡汲汲營營,摯愛的鋼琴終生只能成為一種業餘愛好。每次想到這裡,秦海清心就有一種難言喻的優越感。
他知,秦海樓彈琴時一貫沉浸中,不喜歡被人打擾,哪怕地震海嘯無法阻止他,就算一個不識趣的人強行湊到對方面前,想跟他談點事情,不會被搭理。
因此,秦海清如一名捧場聽眾靜靜聆聽,耐心等待這首長達十五分鍾的曲子結束。
這時候,他們的傻子弟弟江宓走了,突然平地摔了一跤。人沒事,高_潮中的鋼琴聲卻戛然而止。